无论是锦衣卫,还是织造太监,还是松江府衙,甚至风三壬,傅青竹,都在张不周的监视之下。
所以这封信一发出,张不周就来检查。
不过看内容,并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
傅青竹在江南做的事情,可不就是举目皆敌,处处碰壁,绝对称得上“艰难”。
当然了,此人性格坚毅,绝不是普通人能比。
在苏州织造厂中间帮女工说话,甚至敢到杭州松江也这么做,更是有大智大勇。
然而在张不周看来,这全都是外强中干。
人,全都是在欲望的漩涡中摇荡的枯叶。
只要被水泡透,就一定会沉入水底,陷入淤泥。
这是必然,区别只在于早晚。
傅青竹和燕山月这样的人,当然能坚持更久,但崩溃无可避免。
当最后时刻降临,那崩溃甚至会更快,更彻底。
证据就是这信纸上面的水痕。
张不周伸手,轻轻从水痕上掠过。
这不是水痕,而是泪痕。
一个孤身闯荡的女子,向亲人寄信,情难自已不由落泪,不是崩溃了,还能是什么。
张不周伸手将信纸叠好,放回信封中。
然后伸手悄然从信封裂口上摸过,所经之处,纸张重新弥合,毫无痕迹。
放下信封,张不周悄无声息地消失。
就像是融化在空气中。
只留下一句轻轻的感叹:“下一个就是你了……燕山月……”
……
船上发生的事情,燕山月一无所知。
他枯坐在富春山居图前面一整天,始终没能找到任何线索。
第二天,汤得利终于抵达松江。
自从杨家覆灭之后,无论是三个织造总管太监,还是锦衣卫,都对燕山月毕恭毕敬。
他要见汤得利,锦衣卫连夜赶去,一夜之间就把这个海外胡人带来了。
来到锦衣卫的卫所黑牢,燕山月身后还跟着风三壬。
对这个海外胡人,风三壬也很有兴趣。
据说海外胡人有另一套观星术,尤其擅长牵星术,说不定风三壬能从汤得利口中问出有用的消息。
不过在汤得利面前,还是燕山月先开口。
“你到底,是从哪里得到这卷锦帛的?”
汤得利看着燕山月的表情,就知道事情麻烦了。
他之前确实有所隐瞒。
原因也很简单,这一卷画着半幅富春山居图的锦帛,来历确实不干净。
汤得利是从混战的战利品中找到锦帛的。
但他早就知道锦帛的存在。
事情还要从百年前大亨朝中的动乱开始说。
那一次以无耻狗贼刘大夏为首,针对郑和船队后人的几乎就是一场扑杀,但少数保持着忠诚与警惕的锦衣卫及时送出警告。
船队后人知道他们不可能幸免,唯一不能放弃的,就是图集记录。
因此他们拿出百年间松江织造厂出产的第一法宝,富春山居图。
将西洋图集藏在法宝中之后,一半留在江南,一半交给还在海上讨生活的后人。
后者带着富春山居图的下半剩山图,扬帆出海,沿着当初郑和下西洋的路线,一路向南,去往西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