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零点,夜市经营时间结束,商贩们自觉的开始收拾摊位,清扫地面,很快就离开了。
能在这样的地方谋生不容易,大家都很珍惜这片风水宝地,也愿意服从相关部门的管理。
卜旭也收拾好了自己的三轮车,却没有马上离开。他去了附近的夜市管理办公室,客气的和值班的大爷打过招呼,抄起一把大扫帚,开始清扫地面上留下的少量垃圾。
商贩们的清扫并不彻底,统一的进行第二次清扫,才能让街道完全恢复整洁。
这是卜旭争取来的额外业务,当然也托徐涛找了关系才搞定,每天清扫大约100米的路面,每个月可以拿到1500块钱的工资。
除此之外,卜旭每个周末还做着一份家教,每个月也能赚到1000块钱。
赚钱,努力赚钱,想尽一切办法赚钱,这就是眼下卜旭对自己的要求。
清扫完成,已是凌晨1点,骑上三轮车,慢腾腾的往租住的小屋走,卜旭暗自盘点今晚的收获。
战果不错,销售了430块钱,毛利差不多180块,加上扫大街的50块,230块!
半小时后,卜旭赶到了附近一个小区,停在一排小平房前。
小区据说是80年代建成,楼面外墙虽然粉刷成了浅灰色,但是涂料之下的红砖纹路清晰可见。至于小平房,粉刷都没做,完全保持了原始的红砖风貌,
卜旭卸下车上的纸箱和两个沉重的铁制大托盘,进了其中的一间小屋。
托盘有些重,用料扎实,当初也不知道是摆放什么商品的,干嘛要做的这么厚重?
不过,反正是没花钱得来的,没什么好讲究的。
房间的门很窄,三轮车是推不进来的,只能上了锁扔在门口。不过,这辆破烂的三轮车,怕是没人会感兴趣,也就穷疯了的卜旭拿着当个宝。
忙完这一切,卜旭疲惫的把自己塞到床上,沉沉睡去。
这间小小的出租屋,眼下就是他的全部。
……
第二天,卜旭早早起床,认真洗漱完毕,换上一套干净的衣服,去小区门口吃了早餐,开始采购。今天,是给父母上百日坟的日子,他们已经离开100天了。
果品、烟酒、蛋糕、馒头、纸钱,每样都不多,一个双肩包都没塞满。10点钟,采购完成,卜旭登上了开往城郊的65路公交车。
座位是没有的,卜旭挤到了车厢后面,拉起卫衣的帽子,抓着栏杆静静的站着。他最近一直这样,总想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
宽大的公交车在春日的阳光里不紧不慢的挪动着,65路公交车通往远郊的景区,车厢里很多人一副探寻春光的架势,由于不是周末,老年人居多。
老人们衣着得体,心情舒畅,大声点评着沿途的风景,看着他们兴高采烈的样子,19岁的小伙心里却一阵刺痛。
如果父母健在的话,那该多好。他们也可以在多年后的某一个春日里,像这样饶有兴致的郊游,可是现在,他们只能躺在那片向阳的坡地里沉睡,一任清风拂过孤寂的坟头。
就在三个月多之前,自己还拥有一个幸福美满的三口之家,现在却只剩下自己孤身一人了。
记得在车祸前一周,爸妈一起来市里,专门去学校看了卜旭,当时老爸笑呵呵的说,儿子能考上省内名牌大学,还表现的这么优秀,自己累死也值了。
唉,爸妈可不就是累死了吗?
老爸当初的一句戏虐,现在看来,无异于鬼扒口。
鬼扒口啊,神使鬼差,让一个人说出莫名其妙的不吉之言,然后就血淋淋的验证给别人看。鬼扒口是民间的说法,书本上把这种情况称为:谶语。
父母离世后,卜旭感觉自己立刻就长大了,他变得沉默寡言,变得坚强甚至倔强,变得低调甚至卑微。
除了在父母入土时大哭一场之外,其余时候,这个19岁的小伙,甚至没掉太多的眼泪。
而此刻,在和煦的春风里,突如其来的思念莫名其妙击垮了伪装的硬壳,眼泪终于没忍住,顺着脸颊流淌下来。
……
“叔叔,你哭了。”靠窗的座位上,一个四五岁的小姑娘吃惊的看着卜旭。
卜旭心里一阵慌乱,19岁的小伙,被叫成叔叔的时候并不多。或者说,三个月之前,偶尔还觉得自己是父母羽翼下的孩子,哪怕已经是法律意义上的成年人。
抱着小姑娘的少妇对着卜旭浅浅一笑,低头对孩子说:“妞妞,要叫哥哥。”
转而又低声对卜旭说道:“小兄弟,没有过不去的坎,想开点。”
这辈分够乱的,但是卜旭心里却热乎乎的,他好歹挤出一丝笑容,算是打过了招呼。
小姑娘依旧扑闪着大眼睛,好奇的盯着卜旭看看,像极了表姐家的小侄女,眼神干净纯澈,两只冲天的小辫一晃一晃的,很是可爱呆萌。
停顿片刻,卜旭悄悄擦了擦眼,取过背后的背包,从里面摸出一个小小的蛋糕,递给小姑娘。
小姑娘不接,回头看着少妇。
蛋糕拳头大小,独立透明包装,看着就很精致,上面醒目的商标,说明它来自城市里最好最大的蛋糕连锁机构,就这么一小块,怕是也要二三十元的样子。
“不用的,小兄弟。”少妇轻声说道。
卜旭不说话,努力保持着笑容,又往前递了一下。不是他不想说话,实在是刚刚流过泪,喉头发紧,情绪上也不太对劲。
少妇心里有些无奈:哥们,陌生人的食物,给予和接受都是非常敏感的事情,你有点莽撞了。
不过,眼前的小伙看着还算顺眼,穿的也干净,而且眼神看起来很诚恳,恩,收下吧,至于吃不吃,再说吧。
少妇抬手接过蛋糕,笑着说道:“谢谢了,妞妞,谢谢哥哥。”
“谢谢哥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