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禁忍不住讶然地望向王政,然后缓缓地低下了头。
隐藏起自己眼中不可抑制的触动,还有那发自内心的钦佩。
触动,是因为他从没想到过,王政竟如此看待他。
钦佩,是于禁第一次看到有人在最好声名的年纪,如此直言坦诚,不是英雄豪杰。
于禁沉默半晌,再抬头时,神色复杂地感慨:
“天公将军,多谢你如此看得起于禁。”
“呵...某不过一介都尉,实不敢当什么大将之才。”
“只是,不管是良才还是庸才,于禁都绝对不可能从贼的。”
玛德,你一个于禁都这么难搞吗,怎么面对关羽一下子就跪了?
我还想收服诸葛亮呢,岂不是彻底没戏了?
“从贼?”
心头无名火起,王政森然冷笑:
“何为贼?”
他指向场上天军众人,张饶部曲:
“这些因为没有活路而造反的人,这些不反抗便永远命如草芥的人,便是口中的贼吗?”
于禁默然不语。
“若果真如此。”
王政盯视着于禁,一字一顿地道:“以你于禁的出身,从来不需从贼,因为你生来便是贼!”
听到这话,于禁身躯一震。
他神色大变,双眼瞪圆地看向王政。
王政却视若无睹,声如洪钟,每一字都如雷音震荡人心。
“你于禁若不是拼了这条命征战沙场,又是哪里能投到曹操帐下?”
“你于禁若不是这般出身,又何须如此韬略做一个莽夫的副手?”
“你于禁若是姓曹,姓夏侯,怎可能如今只是这区区的陷陈都尉!”
“于禁,你眼中的这些黄巾贼,同你一般,都是没有活路才只能在战火中死中求活。”
“你眼中的我,也是同你一般,因为没有家世可倚,名望可凭,才只能在这刀剑之下,寻一个出人头地!”
王政这一番,每一句都如巨锤,重重敲击着于禁的胸膛。
令他几欲窒息,不禁垂下了头。
脑海泛起万千思绪。
于禁想起了自己的前半生。
从中平元年(184年)被鲍信招募入伍至今,已经快十年了。
这么久远的时间,他从一个少年变成了青年,当年一同参军的同乡发小们,早都尸骨凉透。
他存活至今,算是其中的幸运儿。
但若真是幸运,为何至今官职也只不过是个区区都尉?统率不过千人?
很威风吗?很了不起吗?
面对曹仁,夏侯惇,夏侯渊的时候...
看着王政造反不过月余,便拥兵近万,此刻更一言决其生死...
于禁真不觉得。
被王政连番喝问之下,于禁感觉到了一些东西在翻涌浮现。
那是曾经隐藏很深的不甘、不服。
他从不觉得自己的能力比这些人差。
半点都不差!
职位威望的不如,不过是因为他出身寒微,是个平民草芥!
于禁突然想通了。
既然如此,为什么要为曹操效死?
是啊,我这出身,若是在曹操帐下,永远也比不过那些姓曹的,姓夏侯的!
想到这里,于禁再一次抬头,望向王政。
迎着对方满含期待的目光,心中一热,涌起地尽是壮志与感动,再无半点犹豫。
天公将军认为我是大将之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