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向于禁,霍姒语带关心:“妾身听闻从敌人来犯开阳至今,于少校至今未曾回过宅院,要么是在这雨棚留宿,要么便是在城头巡守,这雨夜风寒,须得保重身体啊。”
“军情固然重要,可如今开阳安危尽系于你一身,亦不可怠慢自家身体啊。”
“有劳贵人关心。”于禁连忙回道,语气恭恭敬敬,却是倒现在头也没抬。
说实话,霍姒带着一群婢女来此军营,实在让他大感意外,更觉其轻浮孟浪。
只是于禁没法对她问责,只能管好自己,此时一言一行都十分注意。
霍姒又道:“少校可是不曾吃饭?妾身正好带了些餐食来,只是手艺不精,少校莫要嫌弃才好。”
于禁连呼不敢,见几个婢女放下食盒后,霍氏还在左看右看,不由有些尴尬,委婉提醒道:
“霍夫人,兵营杂乱,不宜久留。”
闻言,霍姒笑了笑:“杂乱?”
“妾身虽是无见识的女子,却也知若是让那些袁军入城,到时杂乱的可就不仅是军营了吧?”
凝神看向于禁,霍氏问道:“少校,早前有人来府邸告知妾身,说咱们目前守军人数匮乏,此事是否当真?”
谁这般愚蠢,竟跑到她面前乱嚼舌根了?
于禁一怔,旋即浓眉一扬。
定是糜令这狗才!
他眼神一冷,不过此时也无暇管这商户,只是连忙宽慰道:“谨报夫人,如今开阳确实有些空虚,不过无论人多人少,便是战至最后一兵一卒,末将也绝不会让夫人...还有小姐受敌人侵扰!”
于禁又补充道:“何况不久前将军便有来信,早知袁军来犯,料必有应对。”
“阿政要回来了?”
听到对方提及王政,霍姒秀眸登时一亮,刚想说话,却似是意识不妥,话锋又是一转,回到正题:
“少校误会了,妾身虽女流之身,不过自问也算有些胆魄,倒不至于闻敌便慌,跑来找你要个定心丸吃。”
“只是我军如今将士人人奋勇,人手若是充裕,妾身自不会来添乱,既是不足,那妾身便实在无法安坐于宅。”
望着于禁,霍姒一字一顿地道:
“少校,你等男儿杀敌在外,我帮不上忙,不过今日起的的军中后勤,餐食,浣衣,搬物这些粗活,妾身和这些婢女们,倒是能出一份力。”
“这如何使得?”于禁一听惊的一蹦而起,连连摆手:
“若是让将军知道吾让夫人操持贱役,定会怪罪末将。”
“阿政不是这样人,他不会怪罪你的,”霍姒轻笑一声,对于禁眨了眨眼,眼神带着狡黠:
“甚至还会夸妾身的。”
于禁大摇其头:“恕末将不能从命。”
“少校,妾身此举,于你有益,何必推却。“霍姒见他一直不肯,便劝道:
“妾身都要来军营为守城出一份力,其他人还有何借口推辞不从?”
“便是老幼孤寡,豪族妾婢,你也可一一召使,就算不是青壮,如今情势,哪怕是多一份力便是好的!”
这话倒也有理。
于禁闻言心中一动,只是顾忌霍姒的身份,还是有些沉吟不绝。
霍姒见状,立刻打铁趁热,也不知是从何处学的,直接袍袖一拂,故作豪气干云状:
“无谓多言,我是将军的家里人,吾言即将军言,君言就是命令,军力如山,立刻照办!”
这番慷慨激昂的话,被她用娇软轻柔的语调说出来,却是毫无气概,反而有些不伦不类。
只是话既说到这份上了,于禁也就不好再推辞了。
若是平常时候,军营本该禁止女子出入,以免扰乱军心,但在此时,真是全城妇老同上战场,参与守城,却实有振奋军心之效。
何况他目前,也确实缺人啊。
他又看了眼霍姒,见她笑颜如花,迎风飒飒,在这阴霾天里反倒愈发灿烂明艳,显眼动人,不由重重地回了句:
“喏!”
若论姿容,妇人可称婉媚出众,此前却不能让于禁另眼相看过。
以色事人者,色衰而爱弛。
若非怕王政少年心性,血气方刚,因此迁怒,在于禁的心中,莫说一个霍氏,便是十个、百个加一起,也不如一座开阳重要。
只是今日冷夜春雨之中,霍姒露出了真颜色时,却让于禁大感意外。
其所言有条有理,更难得是逢大事而镇静不乱,遇困险而不急不缓。
冒雨亲身至此,不求心安,却首问兵卒,战事,更主动要求参与守城...
这就全不是寻常妇人该有的气度,见识了啊。
这实在让于禁暗自感慨。
天公将军已是极为不凡,全不似一般的黄巾贼寇,平民百姓。
想不到,连他的枕边人亦是如此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