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妾给皇上请安。”
皇上意味不明地看着她低垂的头,闭上眼无声地叹了一声。
他说:“皇后。”
“你是在逼朕吗?”
刚刚还优雅得体的皇后闻声猛地一颤,再抬头时,眼里满是猩红。
她咬牙说:“皇上,这分明是您在逼臣妾。”
见皇上静默不语,皇后忍无可忍地站了起来,颤声说:“陛下,臣妾真的不明白。”
“臣妾父亲叔父到底是犯了什么大错,为何就罪致入诏狱?”
“臣妾的父亲是国公爷!他活着的时候是国之栋梁,就算是百年之后,也当是可入太庙的国之顶柱!”
“陛下多番打压就罢了,臣妾和父亲不在乎受委屈,也不在乎权势,可陛下为何连这最后的一点尊荣都不肯给?您难道真的是想要臣妾父亲的性命吗?”
“陛下曾许诺说会护着臣妾,您就是用这样的法子来护着臣妾的吗?”
“臣妾的孩子被您带走了,臣妾的父亲母族被您清算一空,要不了多久是不是孩子都要没了?陛下,您……”
“皇后。”
皇上冷冰冰地打断皇后激动的怒斥,微妙道:“事到如今,你还没想清楚这是为什么吗?”
“你真的觉得,你和老国公所为,都是对的吗?”
皇上鲜少有动怒的时候,此时话音虽轻,字里行间却夹杂着明显的怒气和冰寒。
皇后本能地瑟缩了一瞬,可下一刻想到国公府如今的惨状,以及自己已经很久没能见到的儿子,怒从心起立马又什么都顾不得了。
她表情扭曲地看着皇上,满眼失望,字字含恨地说:“为什么?”
“还能是为什么?”
“飞鸟尽,良弓藏,陛下行事不是一贯如此吗?”
“在太后被圈禁的时候,我就早该想明白的,陛下连太后都能下手,对我这样无足轻重的棋子又有什么不可动手的?”
她难掩自嘲地哈哈笑了几声,失控地往后跌了几步,双手死死地抓着凤座的一角,恨恨道:“只是我也没想到,陛下竟能如此狠绝,你我夫妻十载,如今竟换来了这样的结局……”
皇后被禁足在凤仪宫中太久,脑子里也压了太多可说不可说的东西。
此时打开了一个宣泄口,肆无忌惮地就往外喷涌。
听着她说的话愈发放肆,皇上眼中升起的怒意无声而散,取而代之的是看不见底的深寒和冰冷。
甚至还掺杂着皇后看不懂的失望。
他想说,我给过你很多机会。
我希望能喝你一起好好抚育咱们的孩子,让孩子健康茁壮的长大,让他免受我曾经遭受过的痛苦。
我暗示过你无数次,希望你能提点老国公,让他时刻谨记安分守己,好好为你护住身为皇后的尊荣。
我暗中为你做过的不可告人的事儿清除痕迹,生怕有人会察觉皇后的表里不一。
我知道你不喜欢宫里有太多人,借着国库空虚的名义连着推拒了六年选秀,一月入不了两次后宫。
我跟你说过很多次,以后要一起变老。
可你是怎么做的?
你怕孩子与我亲近,一心想着借着孩子的名义给国公府的人铺路,自私的把孩子关在凤仪宫中不许外出,不许旁人接近,把孩子养得唯唯诺诺,见了亲爹就哭。
你怕国公府无权柄,暗中纵容母族之人买卖官职,大肆在朝堂上穿插人手。
如今事情败露了,就转过头来痛斥我不对吗?
可是……
皇上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自嘲垂首。
“少年患难夫妻,如今也逃不离一句无话可说。”
“你和我,谁又何曾对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