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托话音未落,一直在旁边听着的杨铮突然开口道:“可这样我杨家的颜面何存,我们家在东沪城邦生活了将近四十年了,有谁不知道杨家,谁不认识杨家,现在别人整死了我哥,遭受了这样的奇耻大辱,我们不能立即展开反击,忍气吞声,等待时机隐忍不发也就罢了,还要我们去向我们得仇家讨好献媚,简直是岂有此理,如何能如此卑颜屈膝、低声下气的去迎合自己的大仇家,如果非得如此,我宁可死,也绝不屈服。” 杨铮说的铮铮有词、神情坚决。
维托静静地看着他,面无表情,半晌他讥嘲地笑笑道:“没命在,谈什么颜面,没了命,你又凭什么报仇,指望你两鬓斑白的老父亲、娇弱无力的母亲?还是你这尚未成人的小妹。”
杨荻听到这外人说到自己,洁白的秀项梗起,板起面孔就要反驳,却感到母亲的手猛地收紧,一把握住了她纤细的胳膊,这一下,打断了杨荻的节奏,以为母亲有什么不妥,赶紧转脸看着母亲,一时忘记了开口说话。
杨铮被维托挖苦的哑口无言,张大了嘴不知道怎么应对,这时杨丞苦笑一声道:“古人说事不关己,关己则乱,诚不欺我,家门遭逢不幸,却是要你一个无根之人来提醒,让你见笑了。小铮,维托警官说的不错,实力不济,就只能隐忍蛰伏,等待时机,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现下我们确实无法顾及那些脸皮上的事,还要与他保持沟通,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发现他的破绽,找到他的弱点,搜集他的罪证,不动则已,动则就要取他的性命,绝不给他反击的机会。”
细细品味老父亲的话,杨铮这才回过味来,其实中间的道理并不难懂,而是他在内心深处对于维托以合成人的思维超过自己的思维而产生的一种抵触,这也充分展现了当今社会的一种普遍现象,社会等级现象,包括杨丞口中的无根之人,这中间的意味有好几层,首先就是指维托是合成人,和他们有着本质的区别,其二指的是维托无父无母,无亲无故,在这个错综复杂的社会里没有任何根基;再往深里去说,指的就是合成人没有延续生命的生理功能与生来便被赋予的社会责任,这无疑也就是内心包含着的对合成人的歧视,只不过他们表现的更委婉一些而已。
在古代印度,社会被划分为四个等级,祭祀贵族婆罗门;军事行政贵族刹帝利;普通劳动阶级,包括农民、手工业者、商人的吠舍;在下面就是失去土地和自由的自由民以及被征服的外族,他们被称作首陀罗,而实质上他们就是奴隶阶级,比首陀罗更加低贱的,被称为“第五种姓”的贱民,他们的社会等级远远低于以上的四个阶层,他们的生活生命完全没有保障,几乎处于任人取舍的地步,而现在的合成人这个人为制造出来的社会特殊阶层,就和古印度“第五种姓”的贱民所处的社会地位相仿了,而这个社会的其他自然人阶层在他们各自所处的立场和角度,都会对这个阶层报以或多或少的歧视与冷遇,相较于合成人会有一种与生俱来的优越感和超然于上的地位感。
虽然维托现在所处的层次与地位已经远远高过一般的普通合成人,比一般普通自然人的社会地位都要高出一些,可即便是这样,那些自然人还是会在内心深处瞧不起他,就像杨丞父子乃至杨荻,或多或少的内心里都掩藏着这种想法。
维托不是看不出来,也知道这是不可争的事实,然而现在他所处的位置和本身的思想境界都上升了一个层次,他已经对这种歧视与白眼习惯了,因为他知道,自己说服几个人于这种现状没有丝毫益处,只有从根本上拉平合成人和自然人的阶级差距,消除两个阶级之间根本差别,这非一朝一夕之功,是需要一代乃至几代人的努力才有可能实现,所以争辩无益,白费口舌,还不如视而不见,坦然面对。
“维托警官,多谢你的提醒,我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也会开导他妈妈还有小妹,让他们注意约束自己的言行,不会对钦儿的事表现出不满或者有不当的言论,明天的议会审议我会给那些小辈们打招呼,让他们积极配合,顺利通过,不让杜蓬看出任何破绽,之前的合作协定照常有效,留待时日,新仇旧恨,总要一起算。”杨丞脸上目无表情,眸光尽头,一股杀机汹涌翻腾。
维托没有说话,微微的点了点头。杨丞苦笑着接着道:“钦儿走的时候,你也来送的他,他还允许你在他不在家的这段时间,去他的卧室看书,他从未允许其他人去动他私藏,如此看来,你们两下一见如故,心心相惜,也算是彼此有缘,现在他死了,你也来了,我替天国的他做个主,你可以去他的卧室去看看,选一本书,这书就当是钦儿送给你的,当作一个念想,也聊表谢意。”
维托脸色黯然,微微点了点头道:“谢谢,杨钦是我很敬仰的人,算是神交已久,他风采照人,心系天下,是大胸怀,可惜再不能聆听教诲,实为憾事,我会记住他的。”
老人脸上一阵酸楚,眼中隐隐有泪光,心下难过,头偏了过去,抬手挥了挥,旁边的杨铮使了个眼色,维托跟在他的后面,上了二楼。
二楼向右,第一个门,杨铮推门进去,是一个套间,外面是一个书房,有桌椅沙发,靠墙摆放着两个高大的书柜,里面满是书籍整齐陈列,转角往里,就是卧室,里面配置简单,一张木床,墙内嵌入式隐形的衣柜,一张短一些的懒人床放在靠近阳台侧,几张木椅,室内洁净通透,一看就知道原先的主人是个简单干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