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险峰露出欣喜之色,这时,张玉良和赵玉颜已经来到他们的面前。张玉良让陈向东再加几个菜,来一瓶粮食酒。一瓶酒,四个玻璃杯一分,正好。
张玉良举起杯,“让我们共同举杯,庆贺失踪一年后,顾险峰能王者归来。并祈祷玉颜妈妈能平安归来!”
“玉颜妈妈怎么啦?”顾险峰问。
张玉良瞄了顾险峰一眼,示意他不要乱问,“和你一样,失踪了,一个月不到,你谈谈你这一年都到哪里去了,说给玉颜听听,让她也得到些宽慰。”
顾险峰说了一口酒,“就给你讲讲我这一年的奇遇。”
一年多前,顾险峰是带着寻死的决心,独自一人去攀登天山的主峰托木尔峰,但他在路上遇到的一个放牧的老人告诉他,托木尔峰离他现在的地方太远了,而且托木尔峰山脚下,设有检查站,像他这样独自一人的,又没有登山装备的,肯定拒绝攀登,因为这简直就等于送死,而他死后的尸体还会污染神圣的雪峰,所以,不会允许他上山。
放牧的老人告诉顾险峰,翻过几座山,会有一个叫乌拉海的寨子,一到春天,那里可美了,有漫山的红杜鹃,山脚下是如团团白云从天上落下来的野杏花,寨子旁边还有一个清澈的小湖,一年四季都不结冰,湖里都是鱼儿,那个寨子,因为偏僻,几乎没有游客,你可以去玩一下,不过,要尊重当地的风俗习惯。
想都没有想,顾险峰便决定一定要找到那个叫乌拉尔的寨子,就是死,他也要死在那一片片如云开般、淡红微白的野杏花树下。他悲哀地想,要是他死了,这世上,定然没有一个人会为他而悲伤,也不会有一个人记得他曾经来过,但或许妈妈会记得他曾经来过这人世间,也会为他而伤心落泪,此时此刻,他前所未有地想念母亲。他之所以要到天山上寻死,与他父亲在与新欢的爱愉中把他母亲忘得一干二净也不无关系,他在想,父亲居然是这样一个不念旧情的人。
说起来也只是几座山,说起来也并不遥远,但顾险峰走了一天,一座山也没有翻过去,在夕阳就要沉下远山的时候,他终于找到了一间供打猎、放牧的人借宿的小木屋。顾险峰又累又饥渴难耐,他打开木屋的门进去后,天终于黑了下来。他点亮了放在桌子上的松油灯,他打量这个小木屋,木屋的墙壁是用结实的杉木做的,杉木与杉木之间还用柳条与茅草做了处理,既不透风也不漏光,从木板床上的被褥来看,几天前应当还有人来过。米缸里还有米,至少今晚够他吃的,水缸里也有水,满满的,墙上挂着咸鱼与腊羊肉,桌子上还有半瓶松子酒,锅灶下都是松树的枯枝和松针。
这是四月的某个夜晚,天山上风有些大,也有些冷,风从杉木间的缝隙中挤进来时,把松油灯吹得摇摇晃晃。顾险峰听到山林里有野兽的叫声,有狼嚎,也有猫头鹰令人毛骨悚然的,还有一些不知名的野兽也在向黑夜发出警告。顾不上那么多了,顾险峰开始烧火做饭,他把咸鱼与腊羊肉切下几块丢进饭锅里,当饭冒出白气时,咸鱼与腊羊肉都发出了诱人的香气。
松子酒的味道的确不错,顾险峰边吃饭、边喝酒,吃饱喝足之后,发现松油灯快没有油了,在这荒郊野岭的小木屋里,如果没有照明,将是一件可怕的事情,他只好铺好床,熄灭了油灯。躺在床上,可他又睡不着。总是能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似风吹草动,又似啮齿动物在草丛里钻来钻去。
四月天山上的一轮明月映上了林梢,透过稀疏的树枝和小木屋那扇小小的玻璃窗照了进来,落在顾险峰的床前,这清朗朗的白月光抚慰了他那颗因乏爱而冷寂的心。
被好奇攫住了心,顾险峰站起身,扒在小玻璃窗向外张望。月光爽朗,世界如沉入月光之海的海底,高大的云杉、笔直而又枝桠稀朗的桦树、枝干弯曲的松树都在不远处的山坡上,知更鸟发出呓语,猫头鹰也发出“咕咕喵”的叫声,这天山的四月夜是多么的闲适与安详!小木屋附近是一片开阔地,一条大路穿过这片开阔地,他的睡意来了,就在他准备离开时,却发现不知从哪儿来了一个有着异域风情的少女在月下翩翩起舞,她的裙裾在夜风中飘飘若飞,她长长的头发随着她的旋转写意出泼墨山水的飘逸,他看不清少女的容貌,只隐约看得出她细长脖子上系着一根白丝带,她如柳枝般柔韧纤细的腰身灵活异常。他不知道她在跳什么舞,但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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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快的节奏上来说,不是迎接情郎,便是庆祝丰收。忽然,一个穿黑衣的男人出现了,他猛然从身后掐住了少女的脖子,把她向后面的树林里拖,少女拼命又徒劳地挣扎,她的白丝巾落在地上。
“就是这块丝巾。”顾险峰从西服口袋里掏出那块白丝巾,扬了扬,有些痴迷又陶醉地嗅了嗅,“还带着少女温热又迷离的体香。”
“后来怎么样了?”赵玉颜问。
“后来嘛,我不是找到了这块丝巾?”
“那跳舞的少女呢?”赵玉颜又问。
“我一夜都没有睡好,天一亮,我就起床去寻找,只找到这块丝巾,它被风吹到不远的灌木上,我方圆一大圈都找遍了,没有少女的踪迹。”
“你报警了吗?”
“没有。那个地方根本没有手机信号,再说,也没有发现少女的尸体,我报警说什么啊?”
离开木屋前,顾险峰掏出100元,用松子酒酒瓶压住,并写了张便条,大意是:感激屋主人的照料,因实在没有物资可以补充,先奉上100元,待他日再途经此地时,定奉上补充物资。云云。
又走了两天,当顾险峰精疲力尽翻过一座大山,站在山顶向山下眺望时,发现了那一片一片如云霞般蔚然开放的野杏花,野杏花有着淡淡的香气,香气并不雅致,也不幽远,和蜜蜂尾巴上沾染的百花花粉的味道类似,这是一种野性的香气。山脚下的村寨升腾起一股股的炊烟,他知道,乌拉海应该是到了。
“那个起舞的少女去了哪里?会不会只是你的幻觉?”赵玉颜关切地问。
“列位看官,我也累了,没有人知道这一年我都经历了什么,大家包括在座的各位都当我是死于意外,自然也不会有人关心,尽管我是惯看春花秋月、曾经冷暖人间,但说起来也还是满怀酸楚。”顾险峰喝了一大口酒,迷离地看着如慕的秋夜如一张没有边际的黑网般降落在人间,细碎的秋雨“沙沙”地打在梧桐树叶子上,“我累了,且听下回分解吧。”他倦怠地说。
自离开赵家后,白媚一心想找个金龟婿来气气王吟瑜,其实,她也真的是需要金龟婿,因为金龟婿也是她公主梦不可或缺、最重要的一部分。难以想象,如果哪一天她不做公主梦了,或是公主梦枯萎了,她真的不知道如何才能活得下去,即使是真的活了下去,那也与行尸走肉无异了。
但是,像白媚这样年纪的女子在婚恋市场已经日益被边缘化了,吃不开了。且不说那眼角眉梢那细碎的皱纹总是趁着她微笑或蹙额时一波一波地漾开,单是用那些名贵的化妆品来抹平这些出卖她时间秘密的皱纹就是一件出力不讨好的事情。而且,离开那些为她一掷千金的男人,她的经济状况有日渐恶化的危险。坐在镜子面前,望着镜子中那个面色沉静、肤如凝脂的女子,在时光的逼视与摧折之下,渐渐有了悲愁的凉意。
前一阵子,白媚在超市偶遇王吟瑜。两人于匆忙中聊了一下,大家谁也没有提在桃源里别墅的事情。王吟瑜问她最近过得怎么样,她说过得一般吧,谢谢姑姑挂念。王吟瑜说你也不要那么客气,客气多了,便是见外了,还问她有没有买房子,她说本来是打算买的,正打算签合同、付定金时,房子涨价了,王吟瑜说,可不是嘛,最近房价涨得离谱,再不买,可就真的买不起了,公司最近资金比较紧,过了这阵子,可以考虑借点钱给她买房。白媚在心里冷冷地“哼哼”着,“有钱人可真是虚伪,赞助买房的事情,都说过几回了,可是没有哪一回真能见到一个子儿,不是公司资金紧,就是公司融资出了问题,或是女儿从美国留学回来创业需要钱,总之,都是些冠冕堂皇的借口,口惠而实不至。”但她嘴上却说,谢谢姑姑,让姑姑费心了。
临别时,王吟瑜邀请白媚去蓬莱阁别墅去玩——她不住桃源里了,因为有邻居在装修,吵得很,赵家有好几个别墅她是知道的,但她不知道蓬莱阁的产业赵家也有,蓬莱阁可是京华市的顶级别墅,偌大一个京华市只有区区的百八十套,住在里面的人,非富即贵,听说还有好莱坞的巨星、华尔街的金融大鳄,当然,谁也没有见过,只是听说而已。去就去吧,白媚心想王吟瑜也不是要向她炫富,王吟瑜一向就是个低调内敛、朴实无华的女人,从来也不会炫耀什么,显赫的家庭、尊贵的丈夫、漂亮的女儿,都从来没有向外界宣扬过。而且,王吟瑜也不至于那么小气,对往事那么介怀吧——自己是晚辈,已经忘记了她当年冷酷无情的逐客令,整个事情,受伤害的是她,而不是王吟瑜,作为胜利的一方,王吟瑜又是长辈,自然是没有必要心胸狭窄、锱铢必较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