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嘉磊怒喝一声,质问如玉夫人:“你舍不得女儿,别人家孩子也有父有母,人家父母就该舍弃孩子?”
“王妃呐,你知道你刚才在说什么吗?那是欺君之罪,是要砍头的!且先不论这个,万一被漠北人发现了,你可知道会是什么后果?年年征战,民不聊生,流离失所,家破人亡,你可承受的起?”
季姝丽听到父亲的质问,不服气的抬头:“父王真的不顾女儿幸福,非要让女儿远嫁番邦吗?皇上又凭什么要牺牲女儿?两国交战又如何,女儿不欠他们的。”
季嘉磊心中一痛,没想到女儿竟能说出这样的话:“如果可以,父王愿意为你招婿,盼望你年年日日留在王府,常伴父王左右。”
“事君如事父的道理,你不明白?只要是我大陈的百姓,每一个人都有责任为皇上分忧,令行禁止,你难道想抗旨不遵?”
“你去集市上看看,百姓们早出晚归,忙于生计,可那些寻常百姓穿的却是粗布衣服,普通女子头上戴的是木钗、竹笈,而你凌罗裹身,满头珠翠,养尊处优富贵悠闲,姝丽啊,你可想过为何如此?”
“姝丽是淮南王的女儿,先帝亲封的如意郡主。所有所得乃皇上所赐,所食所用取之国库。”
“那我问你,皇上所有所得是谁所赐,那国库里的金银珠宝又来源何处?”
季姝丽说不下去了:“国库源于……”她清楚的知道国库是从百姓的税收从州官的进奉中充盈的。
“尔食尔禄,民膏民脂。女儿啊,咱们皇族享有的一切都取自于民呐。”季嘉磊俯身把女儿扶起来,强忍着眼泪。
“你受了百姓十八年供奉,十八年来,锦衣玉食。你头上那只珠钗只是你众多首饰里普普通通的一件,可要换成银钱,足够平常人家生活半年了。不光是你,你哥哥,还有我和你母妃、我们皇族的所有人。我们从出生起就不劳而获,什么都不干就可以过上他们遥望而不可及的生活,明明没有做过一件好事就被所有人景仰时,就已经欠他们的了。”
“你知道父王为什么能安心享受这一切吗?”季嘉磊扒开衣服,露出小腹上一拃长的狰狞疤痕,沉痛道:“因为外族入侵百姓罹难的时候,我曾亲临战场,那个时候我十七岁,跟你母妃完婚不足半月。因为我在外地做官的时候清正廉洁,没有贪污一分一毫。”
“因为我如今要忍受骨肉分离之痛,把女儿嫁到番邦以安社稷。因为在国家危难的时候,我随时可以牺牲一切。父王不喜欢打仗,可要是皇上让我上战场,我哪怕年迈无力,被人抬着也会到一线去。”
“圣治十二年,边关告急。父王应征从黄州带去了三百义勇,等战争结束后十不存一。他们有需要赡养的父母、有儿有女,还有一些像父王一样,刚刚新婚不久。父王眼睁睁看着他们倒在了战场上,再也没起来。如今过去二十多年了,有的时候还会做噩梦,梦见他们浑身是血……”
季嘉磊终于忍不住了,跌坐在地上,老泪纵横,指着一旁奉茶的小童:“你常叹她们母子可怜,无依无靠。可朝廷一旦兴兵,得有多少户这样的人家?蛮族强健,万一我大陈不敌,你可知什么叫灭国之祸?你想让高丽的惨剧在大陈重演一遍吗?”
季嘉磊声泪俱下,忽然喉头一甜,吐出一口鲜血,向后一倒陷入了昏迷。
季姝丽接住父亲,又急又怕:“母妃,父王这是怎么了?”
“王爷既舍不得你和亲塞外,又怕拒绝漠北三王子会再起兵戈,导致生灵涂炭……”
禁军教头叶飞鸿急匆匆的闯进来,被屋中场景吓了一跳:“姑母,宫里来人了,传皇上口喻:召淮南王携如意郡主于戊时进宫,参加晚宴。姑父这是怎么了?”
“心力交瘁,急痛攻心罢了,不碍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