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了,袁浩,我是必须得去的,走了。”
任凭袁浩怎么说,他还是拨开他的手,开车走了。
行车路上,他一直想着袁浩说的话,要说一点不在意,是个人也不可能,但是他心里没有一点犹疑,道义是他必须必须坚守的东西。
“你再坚守,也改变不了过去。”
“谁?”
刘汀张望着,车里静悄悄的,一只小飞虫都没有。他稳了稳心性,是错觉吧,虽然有点忐忑,还是接着开车。
“你可以再坚持一下,我就不会泡在冰冷的水里了,我现在还在那儿,还是很冷,身边一个人都没有。”
“吱嘎——”一个急刹车。
惯性使他的头狠狠磕在方向盘上,他的头脑因为撞击一阵钝痛,轰鸣作响。
随后,他把两只手垫在额头上,抓着方向盘,头没有动弹,发出有点颤抖的声音:“万羽飞,是你吗?”
停顿了许久,空气中发出“咯咯”的几声笑声。
“你的良心和我的身体一样,也受着冰冷啃啮吗?”
听闻这话,刷的一下,刘汀眼里的泪止不住留了下来,但是除了一只手死死地向上握住了方向盘,没发出一点声音。
“我的家人,不再等着我这个儿子回去了,他们把你当儿子一样看待,是吗?”
“我想,我想补偿你,我知道千句万句的对不起都没用……”
那鬼魅般的声音更近了,在他的后背,腿脚,和方向盘间的空隙游移着,冷冷的话语像刀子一样传来:“所以你就能再去抹杀我在这儿的一切痕迹吗?!”
话语落罢,一阵风变成锁链,变成缰绳,瞬间的将刘汀的脖颈缚住提锁到后背上。
随着“嘭”的一声,刘汀开始剧烈咳嗽起来,面色涨的通红,青筋爆出,眼里同样开始爆血丝,看起来异常狰狞。
本能的,他的手死命地拉那个无形的缰绳,双腿也剧烈的挣扎着。
这样持续了几分钟,他渐渐不再挣扎了,意识也开始涣散。他昔日的好友在一片光白里像他微笑着招手,他正要抬手去迎……缰绳松开了。
“呃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他摸着脖子处那道血痕,剧烈地咳嗽起来。
“刘汀,怎么样,肺都快咳出来了吧?”
此刻刘汀却开始笑了起来:“怎么不……干脆直接勒死我……”
他脸上的红气还没褪去,脱力地将全身的力量靠在椅背上。
“你是死后的灵魂,还是化成的厉鬼呢?”他好像在发问,又好像在喃喃自语。眼神落在自己的双手上,没有聚焦。
“你认为呢?”一个爽利的巴掌打在他的脸上,因为不设防,他向右踉跄了一下,脸上出现了红红的手指印记。
他重新坐定,“是灵魂吧,万羽飞。你的口气,还和以前一样。”
他又看了看四周,不是在寻找什么,只是希望,他能看到自己的眼神,传达他的心声。
“如果你还活着,说不定会成为游泳冠军,站在领奖台上,你的父母也会以你为荣。”
空气中传来一声轻哼。
“一起去的同伴有多遗憾、多悔恨,言语是道不明的,就差一点!可还是没救下你……我是没资格跟你道悔恨的,我知道,最最遗憾最最不甘心的人是你!”
刘汀有些哽咽,但他还是继续说着:“睽违已久,我能料想你的不甘心,但你的父母从来没有一刻忘记过你,他们知道你希望他们过得好,所以才努力健康的去生活,你应该也想……”
“别说了!你又是这副样子,把自己当成道义准则来指责我!”
“我只是希望能化解些你的怨气。”刘汀有些痛心疾首地说。
“那好——”一阵狂风大作,刘汀的手脚开始不受控制地动起来,车子发动起来了,冲着旁边的母子冲过去!
“比我该死的人多了,他们的价值应该还不如我吧。”
“停下来!求求你!停下来!”
刘汀的瞳孔因惊惧而扩大,他极力想夺过身体的自主权,仿佛顶着千斤巨压,面色因痛苦而扭曲起来,他能感到,他的骨头正在咔嚓作响,车子将要冲到那对母子的跟前!
——紧急刹车。
“你看,你救毫不相干的人都那么努力,却对我放了手。”
刘汀此刻仍在剧烈地喘息着,他头脑里的弦崩裂重组了无数次,此刻还在嗡嗡嗡嗡地在脑中垂死挣扎着。
“不如这样,你不是最讲道义了吗?那你陪我一起死吧。”
“这有什么难的,只不过,要等我干完这件事。”
长时间的寂静。
“哈哈哈哈哈哈哈——好啊,那样,我的任务也算另一种方式的完成了。”
声音越走越远,刘汀追着那声音说了句:“万羽飞,这些年,我很想你。”
那阵走了的风不觉变得温柔了,不再攒着这口气,不再维持着这个形态,长长呼了一口气。
没有声音了,也没有回应,他呆呆地坐着,突然想起要干的事情,发动了汽车……
“刘汀,你也出太多汗了吧,连站也站不稳。”刘逸调侃。
刘汀擦了擦脸上的汗珠,“见笑了。”
冼扬对着他笑了笑。
可刘汀笑不出来,低头一看,红绳还牢牢系在他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