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刚诞生,其实并不了解死生为何物,但它隐隐的有着恐怖的感觉。
时光闪现到几天后,空荡荡的街道上,连苟延残喘的人都没有了。
谢依旧在街道上游荡,它的身边,不知不觉攒聚了许多不知道哪里来的同伴,只是它无法和它们交流,它们互相之间也不交流。
谢猜测,它是从那个饿死的女孩身上产生的,而其它灵,它见过一个,是从孕妇的肚子里出来的,那婴儿,还没来得及降世,就先于母亲一步死了。
它回头去看那两个孩子,二人身上都已血肉模糊,剩下的半口气也游丝一般梗在喉咙里,没有呼出来。
呼吸停止的一刹那,两团黑气从骨头里冒出来,经过几个消失的缠绕,聚集,成了影。
影,是吃人的人所化,这两个影,一个名为禹,一个名为逸,逸是那个先死的孩子身上生出来的。
在灵们寻找着有足够精神力的人们填饱自己的肚子之前,影子们已经在这荒年里,与天灾一起,席卷掠夺着人们的生命了。
近百年后的灵,看着这些画面,心里一阵钝痛。
谢和其他的灵们渐渐离开了这片死地,偱着能吃饱喝足的地方找着栖身之所。
在南下的过程中,其他的灵们渐渐都找到了栖身之所,四散开来。谢则宿命般的一直游荡在街道、人群间,它感到是被排斥的,即便它极度的饥饿,即便越往南走,人们的精神力越旺盛,越蓬勃,偌大的地方,目所不能及,却独独没有它的容身之处。
它这样郁郁不振地想着,却突然惊奇地感觉到一股吸引召唤的力量伴着微风袭来。
舒爽的清风一直轻轻推着它前进,它穿过静起微澜的湖泊,跨过洛阳桥,一路所见所闻,皆使得它对人间的理解更加深刻。
就这样过了大约半个月,在到达一栋宽敞气派的房子时,风也累了一般,停下了步。谢仔细打量着这栋房子,它看不懂什么,只觉得门口的雕花精美异常,进去一看,与其他大户人家的房子也极为不同:这房子不是一进、二进、或者三进院子,而是一栋二层小楼,后边似乎还有个院子。
雅致,精巧,特别,谢看到这儿,心里蹦出了当时的自己形容不出的词汇。
从二层楼下来一个约莫三十几岁的中年男子走了出来,意气风发。
在后来的相处中,谢越来越了解这个人。他叫陈道沁,除了闲暇时喜欢逗弄花鸟虫鱼外,本行是个茶商,主卖茉莉花茶,但他本人并不爱喝茶,更不爱喝水,而是酷爱饮酒,所幸他这人就差把“节制”二字写在脑门上,从未耽误一天正经事,即便休息时,也从来没有喝醉过。为人恭顺谦良,同时当仁不让。
陈道沁当然知道谢的存在,并给它起名“谢”。也没问它接不接受,问了它也不会答话,他和冼扬一样,不过知道有这么个东西在身上罢了。
陈道沁从方方面面来说,都是个周全、体面的人,可这样的人,三十几岁还没有娶妻,作为家里剩下的独苗,老父亲数次心急催促,他虽温和应答,却也只是搪塞过去,没有下文。
他话不多,但是常常跟谢说,最常说的一句是:“我是不属于这里的。”不过这句没头没尾的话他只在喝了点小酒之后说。
他的床头挂着四个字“晨钟暮鼓”,这也是他贯彻始终的指南。现而今说,没有人能保持高度的自律,即使有,也免不了对自己万般为难,可陈道沁从没有过,他不是在选择,就是在过着这样的日子,并且看起来游刃有余。他好像没有因为任何事任何人为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