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战刚要反驳，冷不丁背后传来一个平淡的声音：“祁战，把网站关掉。”
风涯刚从门口走进，那只冷漠的淡蓝色眼珠转了一圈，四下打量了一番，最后落在了那块液晶屏上。他的姿势看上去有些别扭，每走一步都会吃痛地皱眉——时晓莉险些废掉了他的右腿。
果然军方出来的人物不是好惹的。
在他后面闪过一个女孩，身材姣好，浅褐色的眼睛微微眯起，像是在笑。这也是十三名杀手之一，代号“海棠”。
陆续又走进三人。这栋办公楼表面上隶属一个商务公司，实际上是暗夜一族的据点之一。反光玻璃很好地阻挡了外界的视线，门口守着伪装成保安和服务员的杀手，因此他们可以放心大胆地进行交流而不用担心消息泄漏。
此时他们已经从翠玉镇返回了市中心，那场遭遇变故的市精英赛也不明不白地落幕了。
“所罗门，任务总结。”风涯对着一人颔首。
那个人穿着整齐的银灰色西装，戴着细框眼镜，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看上去就是个斯文的学者。他是暗夜一族军事部门的首席指挥官，代号“所罗门”，所有大型任务的具体细节都由他负责。
所罗门微微欠身，声音平稳：“首先，本次任务出了意料之外的状况，导致不得不临时撤退，甚至造成一名同伴死亡，这是我的疏漏。”
玄夜默默地将目光移向落地窗，明媚的阳光金子般洒在地上。他想起了圣虹樱书院的那个少年，想起他在正常状态下带着点懦弱和胆怯的眼神。
他又想起去院长办公室劫持顾少华的那晚，他们在路上遭遇了一个叫Gassen的男生。那是个强劲的对手，玄夜看得出来。如果他还活着，大约是前途无量。
Gassen是暗夜属性的……但是他却并未投靠暗夜一族。他深深鄙视着憎恶着暗夜一族的行径，宁愿死都不容自己的信念被践踏。
这种人能安然活在主人掌心之外，绝不只是普通的圣虹樱学生。他背后一定有人，或许是个来头不小的势力。
他们会为他复仇么？还是像暗夜一族把顾少华当成一颗可生可死棋子那样对Gassen毫不在意？
一赶回来他就立刻向主人汇报了这件事，主人听后果断命令他不得外传，因此除了他以外应该再没人知道Gassen的具体信息。
“……所得成果大致就是这些。”所罗门已经总结完了这段时间发生的大事，放下了手中的一沓纸。
“虽然撤退的时候有些狼狈，但总的来说目的还是达到了吧。”祁战伸了个懒腰，这家伙好像什么时候都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我们成功制造了混乱，现在人们应该慌得不行。”
“……说得好像我们是恐怖分子一样。”海棠撇撇嘴，双手抱怀。
“啊，难道不是吗？”祁战挠了挠头，“其实突袭也没有什么目标，只是个亮相，对吧？至于非得在决赛的时候这么干，还费尽心思地修改数据让星源和云遥碰在一起……无非就是利用防护罩控制住那两个守护者吧。”
“守护者一旦爆发，后果会很严重。”玄夜打断了他，“生命之源会最大限度地激发出他们的潜能迫使他们突破极限，同时供给无限的能量。”
“早知道我就过去守着主席台了。”海棠叹了口气，“谁知道去按按钮的居然是那个江什么啊。”
“下次会注意这些细节的。”所罗门向她鞠躬。
“尽快把书面报告整理出来，损失和成果罗列得详细一点，我过目后会上交给主人。”风涯结束了谈话，转身一瘸一拐地离去，“同时把所耗资金汇报给财政部，超出预支的话让楚歌随便从哪个企业转移一些到我的账户。”
他走到门口，忽地转过身来，冷冷地补充道：“记得记载一切有关隐魔之力的信息。顾少华的那部分，玄夜你来负责。”
“是。”玄夜顺从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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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忆市，光明街，奇乐百货公司。
几乎没有人知道这栋大楼还有地下第三层。乘坐电梯一路坐下去，如果停留在负二楼并再次刷一下电梯卡的话，电梯会继续下降，一直抵达最深处的那条长廊。
外面是个地下室，大概是为了节能，光线有些昏暗。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正坐在一张办公椅上，周身环绕着数不清的液晶屏。一台计算机高速运转着，屏幕上白色的数字疯狂跳动。
“真没想到你会约我在这里见面。”一个灰色长袍的男子从门口走进，“我以为这里废弃好久了。”
他的声音有些嘶哑，让人不由得联想到吐着芯子的蟒蛇。然而那双琥珀色的眼眸偏又闪着刀锋般锐利的光，像是猎鹰俯视人间。
“很多年前这里还是我们几个高手聚会的地方。”白发的老人不无怀念地叹息，“但是现在还活着的，也就只剩你我啦。”
“你还是没有回答我的问题。”皇甫琴帝不为所动，“你为什么把这里改造得跟基地一样，貌似你把全部家当都搬了过来。”
“是临时的。”穆恩不以为意地挥了挥手，“那些家伙不是逃了么，谁知道有个小兔崽子竟误打误撞地闯进了我原先放仪器的地方。大概仓皇之下他也没看清这是什么，只是为了甩开追击者他直接把那条巷子给炸了。这些仪器都是我拼了老命抢救出来的。哎哟哟，那烟把我呛了个半死，还害我摔了一跤……”他夸张地叫唤起来，一只手扶住腰。
很难想象穆恩院长会以“小兔崽子”来称呼那些震惊世界的黑衣杀手。当然，也很难想象这个老人居然还有不为人知的基地，以及他私下里居然和鹰王交往甚密。
“那真是遗憾，你居然还活着。”皇甫琴帝淡淡道。他对这老无赖抢救仪器的过程毫无兴趣，他更在意的是另一件事：“所以，你把我叫到这里，是告诉我已经查出相关资料了。”
“是的。”穆恩忽然间严肃起来，一扫先前的没正没经，“我翻阅了大量文献，一直追溯到了上古时期。”
他在键盘上敲了一个回车键，面前的一块屏幕忽地弹出一个全新的窗口。那是一份文档，而文档的标题只有四个字：
隐魔之力。
“十三个袭击者里有一个叫顾少华的，你肯定有印象吧。”穆恩面色沉着，“在个人赛上他曾重创对手，使出了一个极其高阶的招数，‘风之缠魂舞’。然而在后面突袭的时候，我亲眼看见他使用了暗夜招数。”
“为何不能是双属性？”皇甫琴帝皱眉，显然没有因此被说服。
“因为他的眼睛！你注意看了么……他的眼神和个人赛时是一模一样的。”穆恩低声道，“那不是正常人的眼睛……每次盯住那种眼睛看，我都会感觉恶鬼从深渊爬出。”
他滑动鼠标，屏幕上出现了几张图片，都是放大的眼睛。那些眼白上仿佛笼着一层朦胧的黑雾，眼珠黑到极致，没有一丝光泽，也没有聚焦。如果细看的话，还能看见瞳孔深处倒映着影影绰绰的影子，像是被封印的恶魔。
“你隔那么远……确定没看错？”皇甫琴帝仍旧没有完全信服，“顾少华的眼睛本来就是黑的。”
“当时我一个学生就在旁边，不可能看错。”穆恩终止了这个话题，他的目的本来也不是要说服这个固执的男人，“因此我几乎可以肯定这就是隐魔之力。”
他端起一旁的白瓷茶杯，悠悠地抿了一口。“这是一项失传千年的技术……只有在最古老的文献中才有零碎的记载。你应该知道这个宇宙的文明是断层的，最早的古人类出现一两百年后，两大能量源泉再次碰撞并且湮没了一切。据说隐魔之力就是最早出现在那些古人类身上的，那是来自毁灭之源的力量。但是后来随着源泉的衰竭，它也逐渐消失于众。
“相传隐魔之力可以大幅度提升人的极限，使人发挥出远高于平时的力量。
“但这种技术真正的作用在于，它能让人短暂地掌握另一种属性。”
穆恩的眼眸忽然间亮了起来，目光如炬：“这是极不可思议的，因为每种属性的灵力构建都是迥然不同的，根本无法实现各种模型的转化。但是隐魔之力打破了常规。具体原理我尚且不清楚，但有一点是确定的，隐魔之力最多可以让人同时拥有三种属性。
“当然，它的副作用也很明显。灵力负荷过重，人容易爆体而亡。因此每一次隐魔都会对身体造成不可估量的伤害。况且掌握这项技术的过程极其艰难痛苦，无数人都因此而丧命。”
“所以……它为什么会失传？”皇甫琴帝问道。
穆恩忽然呵呵一笑，又恢复了平日里懒散的模样：“这么危险却诱人的技术，我要是政府，早就把它封在地底了，哪敢让它流传于世。就连相关文献都被毁了不少。”
他滚动鼠标，调出一页文档。“这是记载的史上唯一一个二重隐魔的人，也就是同时拥有三种属性。三千年前曾杨的《危印·隐魔传》大概是有关隐魔之力最权威的记载了，可惜现在留下的只有几页纸。”
屏幕上是一段话：“有名唤裘鸢者，高九尺，三眼重瞳，容貌甚伟。尝于宫中七日习得隐魔之力，是以任军统领。其隐魔之际，山崩川竭，高岸为谷，深谷为陵。有光绕身，冰火共舞其掌。尝独战逆贼，杀百人，是夜殒星如雨，千里外有声如雷，百姓夜不能寐。”
“……他的意思是，裘鸢是个三眼重瞳外貌英俊的巨人？”皇甫琴帝默默地看着屏幕，“他每一次隐魔都会带来自然灾害？”
“我说琴帝啊，你就别纠结古人的夸张手法了。”穆恩云淡风轻地一挥手，“重点是‘有光绕身，冰火共舞其掌’。这意味着这家伙起码掌握了光炎冰三种属性。”
“难以想象。”皇甫琴帝低声道，“现在这种可怕的技术再一次被人发现了……对方究竟是怎么得来的？”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隐魔之力已经泄漏出去了。”穆恩沉声道，“暗夜属性是不会就此罢休的。他们这次复出，就是来复仇的。”
“那就让他们来吧。”皇甫琴帝微微仰头，浑身的气势陡然一变，像是一柄即将出鞘的剑，浅色的琥珀色瞳孔里杀气翻涌。
穆恩默默地注视着他，像是忽然间苍老了十几岁。“你还在为十年前的事耿耿于怀，是么？”他轻声道，“其实你不必过于自责。”
“我不会再犯当年的错了。”对方斩钉截铁地打断了他。
穆恩又喝了一口茶，拿起茶匙轻轻搅动里面浅色的液体。“看来这么多年过去，你心中的仇恨还是一点没少啊。”他敲了几个键，“文件发给你了，剩下的回去自己细看吧。”
皇甫琴帝没有回答，只是沉默地转身离去。走到门口时，忽然听见背后低沉的声音：“多谢你出手相救我院学生。”
灰袍男子顿了一下，嘶哑地笑了：“我真的很希望你和你的学院立即从我眼前滚开，但我是一名老师，保护学生是我的职责，这与我的个人恩怨无关。”
他大步走出了地下室，背影消失在拐角。
2021.1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