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学之被顾城找到时,正在书斋里抄书。
家中可用的书少,顾学之一边抄书也可以一边借读书斋里的书,也省了自己买书的钱。
整整一日都坐在硬椅子上,顾学之合上手里的书,才有空揉揉僵硬的手腕。
顾城就是这时寻过来的,顾学之俊秀的脸升起凝重之色,“家中可是出了事?”
他曾交代过,除非家中无事,不然不许找到书斋来。
顾城上前小声道,“阿父,刺史府让的人上门来了。”
顾学之愣了一下,“谁?”
“领兵刺史府谢府。”
顾学之猛的站起身来,深深看儿子一眼,大步走在前面,“回家。”
出了书斋,路上才问起儿子是何事。
顾城之把今日去寺里的事说了,“...或许是因为阿韫无心之举,刺史府才派人上门来送谢礼。”
顾学之背在身后的双手,在衣袖下紧攥成拳。
父子二人回到家中时,谢府派来的婆子还没有走,人坐在正屋里,顾学之一进去,婆子才起身福了福身子,自报家门之后,把主子交代的话也代说出来。
“我家夫人回府后,还一直不忘白日里在寺庙里发生的事,嘴上也念叨着与府上有缘分,特别是见到顾家二姑娘格外喜欢,让奴婢送谢礼上门时,也说明日让小娘子得空可去府上玩耍。”
顾老太太笑的眯了眼睛,“正如你家夫人说的,这就是缘分,说起来我家蓁蓁从小就有福气,带着家里都跟着她好事不断。”
婆子笑了笑,没有接话。
婆子刚刚不过是客套话,顾老太太却没有听出来,反而还自夸起来。
自是被看低了。
顾学之眉头微皱,接过话,“劳烦妈妈了,今日之事也是夫人自己的福气大,家女哪敢居功。”
这话还算中听。
婆子看顾学之眼神到不像刚刚那般嫌弃,她客套几句才离开。
顾学之将人送到院门外,目送着人走了,才带着长子回到正屋。
屋里顾老太太正翻着谢府送来的箱子。
里面的东西被她拿出来摆了一炕,嘴也笑的合不上,顾学之看到这一幕,抿了抿唇。
心中又是一阵无力,母亲就是无知农妇,谢府来道谢,他们这样无根基的哪能真承了这谢?
母亲的话传到谢府那边,也不知道会让人怎么想。
这几日一直为参加策论名额的事情在找门路,却是处处碰壁,连给人好处的银子也没有。
当他听说与谢府人来送礼时,谁也不知道他心里有多激动。
偏偏....
那边顾老太太不懂脸色,还招呼站在门口的儿子,“儿啊,快来看看,这刺史府是多大的官啊,看看这箱里的东西,这料子比皮肤还光滑。还有这点心,做的像真花一样。哎哟,这里还有一包银子呢。”
翻到最后,顾老太太声音猛的大起来。
她翻东西时,钟氏带着小儿子和顾韫就站在炕旁边,离的并不近,顾蓁蓁到是在顾老太太身旁。
听到银子时,只看到一个红纸包,顾老太太打开后看到是银子立马又合上。
所以并不知道是多少银子。
顾老太太欢喜的惊呼声也立时消了,她还往窗外看了一眼,“家财不能外露,可不能让人知道。”
她紧紧将银子捧在怀里,眼睛泛着光,狂喜的看着儿子,“儿啊,这回你跑门路的银子有了。”
顾学之呼吸就是一窒,面上的神色也缓和了些,“阿娘,先将东西收起来吧。”
“对对对,收起来,就放在我这屋,这么好的料子将来留着送礼,用处可大着呢。”顾老太太手里有银子,便让身旁的二孙女把东西放回箱子里,指着其中一块颜色艳丽的料子,“这个很配蓁蓁,明日给蓁蓁做身衣服。”
明明是顾韫救人才得的东西,却只有顾蓁蓁的份。
顾韫垂下眸子,阿奶这副吃相实在让人看不下眼。
顾学之也觉得脸热,“阿娘,今日也多亏阿韫,才能有这份机缘,料子有两匹,给他们姐妹各做一身吧。”
顾老太太脸上的笑没了,她还要张口,顾蓁蓁急忙拦道,“阿奶,我不缺穿的,给阿姐做一身吧。”
“哪有小姑娘不喜欢新衣服的。”顾老太太往大孙女那撇一眼,沉着脸道,“也就你秉性好,什么都不争不抢。”
一屋子的人:.....
顾蓁蓁窘迫的脸一红,低下头,“阿奶,家中只有我和姐姐两人,哪里会因为这些东西争抢。何况咱家搬进县里,留下阿姐一个人守着老宅,论孝道阿姐胜过我,便是今日去寺院里吃斋饭也是阿姐做女红挣来的钱,说起来惭愧,孙女只能在长辈们身边近孝,其他的什么忙也帮不上。”
“蓁蓁,这怎么能怪你。”顾城看了心有不忍,“我是家中长兄,却也帮不上忙,是兄长让你们受累了。”
在顾老太太那边,她的注意力可不是在谁付出的多,眼睛一斜,落在顾韫身上,“你到是出手大方,拿着钱去吃斋饭,放着老婆子在家里饿着。”
“阿奶,是我饿了,才说着要吃斋饭的,与阿姐无关。”顾蓁蓁帮着开脱。
“蓁蓁,你不必帮她说话,你就是这般好心又怎么样?人家可一点也不领情。什么她自己守着老宅?人家可享着福呢,有两个下人服侍呢。”
“阿娘。”顾学之叹气,“孩子们正是长身子的时候,是儿子无能,让他们填饱肚子还要靠自己,儿子惭愧。”
“儿啊,这咋是你的错,就是那丫头不知道为家中着想,上山拜佛还要吃饭,居家过日子哪能这么过啊,就是再有钱也得败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