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琪用手扒开车门上厚厚的雪,拿出手机。小区似乎从来没有这么整洁过,大雪就像一床舒适的棉被,轻轻地盖了下来。只是上坡处有一些微微的乱辙,一辆电动车静静地横卧在大雪里。
“雪这么大,”马琪想:“连停着的电动车都压倒了。”这小区的人常常乱停车,就是电动车停在路中央也不足为奇。
马琪回到床上了。手机在床头柜上充着电。世界终于安静了。
不过,马琪忽然想:“不管雪多么大,停着的电动车都是不可能被压倒的。”
这会是一个新的烦恼吗?哦,千万不要。没有什么可烦的。马琪对自己说。如果不是被大雪压倒的,那么可能它本来就倒在那里。那些车很破,脚撑可能早就坏了。但是开电动车的人一般都没有钱,懒得去修。于是就放在那里了,所以倒了也很正常。
不过也有更多的可能。
比如有人想偷车。弄坏了车锁。想逃走,但是摔倒在那里了。所以他抛弃了那车。好吧,就算是这样,又有什么关系呢?那不是他的车。如果要倒在那里,就让它倒在那里好了。
但是……
如果……
万一……
马琪觉得自己脑子很乱。这个病症果然越来越严重了。如果有人骑车经过,遇到那个倒在那里的电动车——雪又淹没得差不多了,那也许是一件很危险的事。——但是这么大的雪,路上都积满了雪,走路都很困难,有谁会这个时候骑着车过来呢?
但是始终是不能否定这种可能性是存在的。
马琪叹了一口气。他真的疲惫了。也许这周末就应该去看心理医生。但是可以肯定的是,这晚上是无法入眠了。为什么会这样呢?
他重又穿上大衣和棉鞋,还带上了手电筒。又来到了大雪里。那辆横卧的电动车依然静静地卧在那里。雪下得很大,看样子已经倒在这里很久了。如果不是他过来的话,就要被大雪埋得看不见了。他努力向扶起这笨重的电动车,把它推到路边。
不过他碰到了旁边一个沉沉的东西。哦,不是东西,是一个人——一个人埋在雪里了。
马琪敲打着保安亭的窗。他几乎要把窗子砸破了,温暖的保安亭里,保安终于被惊醒过来,他显然精神很健康——除了比较困之外。他睡得很死。他一定不像马琪,被强迫症困扰着无法入眠。即使是在工作岗位上也如此。
他们打了110。
一个月之后,马琪的邻居来登门感谢。他住同一个楼上,是一个数学教师。深夜上完补习班骑车回来,在大雪里,那个离保安亭不远的地方滑倒了。头磕在路沿上,昏倒在大雪里。如果不是被马琪看见的话,他已经失血过多,冻死在那里了。
“不用感谢我——”马琪说。说完咽回下了半句话:“感谢我的强迫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