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剑山庄南院建筑了群英堂,可容纳数百人聚会,地势高而平坦,便是主会场。齐鲁地面上有头有脸的人物都陆续进场落座。正中一幅巨大照壁,两边高竖两根旗杆,中横一幅画卷。右首是定陶济慈会‘中州大侠’王天纵,毋庸多言。左首是崂山华盖真人刘守拙,乃崂山九宫八观七十二庵之首,仙风道骨,神游八极,善驱鬼镇邪,济世救人,在齐鲁之地威望甚高,仅次于崔文子之下。
号称门客三千的刀间,则以主人姿态立在一旁。
场中左边薮泽帮、黄河帮、盐帮的二百余帮众,右边竿子会、六拳会、怒姣帮、海沙帮的首领率领二百帮众,其他东莱巨鲲帮、睢阳红闪拳、许昌劈挂门等观瞻的小门小派大约三百人,还有千余名江湖散人。
阚公佐高声道:“诸位英雄豪杰,敝人阚公佐代表泰山派欢迎诸位英雄好汉参加今日四州英雄大会。”阚公佐中气十足,不急不缓,铿锵有力的声音清晰传递到现场的每个人耳朵中。诸人心想:这二侠内功如此厉害,泰山派五侠并非浪得虚名。
阚公佐又道:“豫州十六郡,好尚稼穑,重于礼义。兖州五郡,有周孔遗风,多好儒学,质直怀义。徐州四郡,实务稼穑,尊儒慕学,得洙泗之俗。青州四郡,多务农桑,崇尚学业,归于俭约;芈刀屠我四州,诸位奋起反抗。倭寇作乱,诸公力挽狂澜,挽救黎民苍生。诸位英雄高义必是万古流芳。”
这一席话,在座的均觉中听。
阚公佐道:“今日大会是同舟共济,求同存异的大会,望诸公出言献策如何摒弃前嫌,和睦共处,共同维护四州安宁。”
在座诸位都明白台子上的武林名宿早已有良策,皆不语只待出头之人。
阚公佐挥手摘下一面照壁上的红绸,雪白墙壁上书写着《盟会诗词》:“齐鲁不幸,盗贼横生,贼劫淫掠,前朝余孽,乘衅纵害,祸加至尊,毒流百姓。大惧沦丧社稷,翦覆四海,神人乏主,苍生无归,百罹备臻,死丧相沈,骸骨曝野;兹所以痛心疾首,仰诉皇穹者也。故齐桓会于邵陵,而群后加恭,晋文盟于践土,而诸侯兹顺。是以敢干先典,刑牲歃血。泰山派、济慈会、薮泽帮、黄河帮等,纠合义盟,并赴国难。凡我同盟,齐心一力,皆尽忠竭节,护我四州黎民,有加难于盟友,则必救,陨首丧元,必无二志。缱绻齐契,披市胸怀,书功金石,藏于泰山。有渝此盟,俾坠其命,亡其宗族,无克遗育。皇天后土,祖宗明灵,宝皆鉴之。”
台子后横挂十丈白布,只等入盟众人签名血印。
王天纵道:“誓词繁杂,我来与诸位约法三章,一,为国为民。二,止戈为武。三,同气连枝。”
王天纵道:“东瀛倭寇贼心不死,闽越夷蛮时寇沿海,四州盟为兄弟,互为依傍,休戚与共,荣辱相依,为国为民,发扬侠义精神。”
会场中群情激奋,纷纷同意。
阚公佐举拳喝道:“防范倭寇,驱逐夷蛮,护我桑梓。”
众人纷纷举拳高呼:“防范倭寇,驱逐夷蛮,护我桑梓。”
大会气氛激昂。
王天纵道:“盟会众人,结为兄弟,同袍之谊。各帮派划定地盘和谋生渠道,互不侵占,更不允厮杀掠夺。”
王浑道:“我六拳会经过商议,一致同意。六拳会长轮流任职,一届两年。临淄会馆为六拳会最高会馆。六拳弟子皆为同门,今日便告知四州豪杰,六拳会今日之后再无纷争。”
王天纵道:“六位老拳师做出表率。就看盐帮和海沙帮英雄如何解决纷争。”
李孟道:“我盐帮向来本分,只求海沙帮不侵占我帮地盘。”
王斗道:“排教大肆运销蜀川井盐到荆襄九郡和豫章;彭城以北和黄河两岸尽是盐帮独占。江南大力引进越盐,我海沙帮生意没有着落,难道上千兄弟喝西北风么?”
李孟道:“所谓风水轮流转,狼汤渠、鸿沟畅通之时,你海沙帮与怒蛟帮独占南北生意,我等也只有眼羡的份。那个时候盐帮却生计无门,你可曾可怜过我们老小?”
王斗怒道:“哼!你投毒使诈夺我帮主之位,巧言令色骗我师妹,这又怎么算?”
李孟道:“老帮主的死,你难逃干系?红袖失踪八个月,至今生死未卜,是不是你暗中劫持?”
两方吵得不可开交。阚公佐和诸葛晟一时也不知如何劝解。正在为难之际,一名白衣男子风尘仆仆走进会场中,诸葛晟大喜道:“五师弟来也,无忧矣。”
白衣男子朗声道:“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王斗和李孟闻音便是一怔,朱邪无心的声音如同天音入耳,心神皆震,一时竟是不能言语,只得静默不语,守神而听。
朱邪无心乃本是是崂山修道弟子,后入泰山派修习武功。崂山派有一门六甲密祝功,乃镇定心神、驱邪拨乱的功夫。朱邪无心跟随崔文子修习先天功,内功至纯至阳,内精深纯正,将六甲秘祝功发挥到了极限。
朱邪无心道:“两位可愿听我一言。敝人拜访琅琊郡琴仙苏语鸾,偶尔听闻半年前搬来一对夫妇在兰陵抱犊山修建坟冢,百金购置九霄环佩古琴,还聘请琅琊琴仙为之奏哀乐。敝人觉得蹊跷,夜探墓地,发觉墓室困有女子,救之,她自称范红袖。”
这时飒爽英姿的美人走进会场,李孟和王斗同时起立,皆盼望红袖来寻自己。范红袖看了看李孟,又看了看王斗,终于走到王斗身边轻声道:“师哥,我终于见到你了。”
她伏在王斗肩膀上大哭。
王斗颤音道:“师妹,你受苦了,是不是李孟那厮将你囚禁在琅琊。”
范红袖道:“师哥,毒害爹爹的另有其人。”
王斗道:“是谁?是哪个混蛋?”
范红袖道:“当日料理完父亲丧事,我去看望独自归乡的邵伯。他侍奉我爹多年。我父亲却失手将他唯一的儿子邵华打死。我心中觉得过意不去,便携带金银到曲阜看望他,哪知邵伯老家被恶人放火焚毁,尸身在大火之中被烧为焦炭。”
王斗道:“邵伯善良老实,是谁要害死他?”
范红袖道:“邻居言火灾之夜有打斗之声,事后神秘马车夜间搬运金银细软而去。我一路打听消息,终于得知那恶人竟是向兰陵逃遁。我追到抱犊山,竟然在守墓人房中发现了……”说到这里,范红袖满眼恐怖,哽咽不能言。
王斗道:“你发现了什么?”范红袖道:“邵华的灵牌位。”
王斗惊讶道:“什么?”
“当我看到邵华的灵牌位,惊讶得连退三步,半夜之中叫出声来,惊出了那名守墓人,竟然便是邵伯。原来他施了金蝉脱壳之技,大火之中被烧死另有其人。”
王斗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也如此质问他。他并不回答,只将我擒押在墓室之中。”
朱邪无心道:“其中原委如何,只待王帮主亲自审问邵伯。”
几名泰山弟子押进来一老头,一目失明,满面沧桑。
王斗道:“邵伯,你潜逃他乡,隐姓埋名,羁押红袖,所为何故?”
邵伯道:“我们两个比试一番,若是你赢了,我就告诉你一切真相;若是你输了便为我儿殉葬。”王斗道:“邵伯,你根本不会武功。”
邵伯笑道:“哈哈!邵某乃羽山派的弟子。范兆兴命我为密部,明面上专司照顾他的饮食起居,实则暗查帮内不轨份子。”
王斗道:“羽山派?从未听说过。”
“洪水滔天。鲧窃帝之息壤以堙洪水,不待帝命。帝令祝融杀鲧于羽郊。鲧复生禹。帝乃命禹卒布土以定九州。鲧治水失败,死于惩父山,是为羽山。”
王斗道:“原来是泽薮派弟子,帮内莫名突然失踪的弟子皆是被你所杀。”
邵伯道:“老朽追随范兆兴十五年,虽没有多大功劳,也没有什么过错。可是他却不顾我夫妇苦苦哀求,竟然将我独子打死。”
王斗道:“国有国法,帮有帮规。邵华夜闯民宅,杀死高平曲鲁氏一家七口,襁褓之中的孩子都不放过。师傅岂能饶恕他?”
邵伯道:“那是我唯一的儿子。老夫将人交到你王斗手上,托你严格管教。你却任歹人诱他犯错,事后便推卸责任。可怜我的孩子,就被你这种浪荡子弟教坏了。”
范红袖道:“所以你害死我爹么?”
邵伯道:“我孩儿死的那天起,老夫的心便死了。老夫从来没有求过范兆兴,十五年只有这么一个请求,用我的命换我孩儿的命。他却将我儿活活打死。范兆兴死有余辜。老夫本欲自杀,可惜尚有心愿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