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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美人

皇甫夫人翻弄着手里的手炉,打趣地说道:“我们家吴王得了什么宝贝,还想着给母亲看看?”

皇甫季从怀中取出来那支簪盒,托在手中,丫鬟雪梨上前接过来,送到夫人面前。夫人双目注视着那个木盒,唇角微微上扬,双眉紧锁,眼中露出一丝惊奇的神色,轻声道:“这是什么?”

看母亲的表情,皇甫季已有几分把握,见母亲问起,连忙答道:“母亲,这里面是一支罕见的西凉血玉簪。”

夫人不紧不慢地说:“打开我看看,什么石头让吴王这么稀罕。”

雪梨慢慢抽开盒盖,金黄色的绸缎里嵌着一根红润的玉簪,一缕暖阳正好照在玉簪上,折出一道耀眼的红光,引得雪梨一声惊叹:“夫人,好美的玉呀!”

皇甫夫人倒是很镇定,不屑一顾地说:“瞧你这个没有见过世面的丫头,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取出来给我看看。”

双手接过玉簪,夫人前前后后、仔仔细细地看了好几遍,看得出来她喜欢这支玉簪。

“母亲,可曾见过这支玉簪?”

夫人将玉簪小心地放回木盒,并没有回答皇甫季提出的问题,而是反问道:“季儿是从哪里得到的这个东西?”

“回母亲的话,这是孩儿的手下昨日从四海客栈带回来的。”皇甫季非常地了解自己的母亲,如果不把话说得清楚明白,母亲是不会回答他的问题的。于是让母亲将屋内的丫鬟都叫了出去,然后把辛云松在四海客栈的所见、原原委委地告诉了皇甫夫人。

夫人听完后沉思了半晌,才道:“季儿打听这根簪子,怕不是仅仅为了那个死在客栈的南楚宫女吧?”

“母亲,既然这支玉簪和大将军有关,孩儿便想知道得详细些。依稀记得母亲和父亲曾说过血簪之类的话,当时孩儿年幼,心中好奇血簪是何物,并记在了心中。今日突然见到此物,才想起多年前的场景,特来问问母亲,孩儿不是想惹母亲伤心,还望母亲勿怪。”

“你刚册立为吴王不久,再说那梁鸿羽跟随你父皇已有二十多年了,你行事要小心为上。”

“请母亲放心,孩儿一向谨慎的。”

“今日,我可以将我所知之事,告知于你,只是我所知道的都是当年从你父亲口中得知,是否真实我也不能确定,且都是二十多年前的旧事,你听听也就罢了,不可全信,更不可依此行事。”

“孩儿知道,孩儿会谨慎行事的。”

“二十多年前,申国和前朝宋国在沔阳交战。当年宋国国力衰弱,举国之兵不过二十万人,根本不是申国的对手,大将军徐政隔着沔水高筑城墙,死守不出。当年申国皇帝年轻气盛、御驾亲征,亲率六十万大军,来势汹汹,想一口气灭了宋国。只可惜事与愿违,北方军队不习水战,双方隔着沔水对峙了一年多,渐渐地申国的粮草跟不上了,徐政大将军一看缓兵之计即将成功,便想派个人去申军谈和。”

皇甫季给母亲递来一盏茶,夫人摇摇手继续说道:“当初派去谈和的人,就是如今的大将军梁鸿羽。徐大将军让梁鸿羽代表宋国去和谈,同时派你父亲在沔水边接应护防,谁都没有想到和谈一事进展得非常顺利,三天之后梁鸿羽就带着申国皇帝签字的停战书回来了。”

“回来后大家都非常地高兴,毕竟出门打仗一年多了,无论是将军还是士兵谁不想家?过了几天,双方就开始陆续撤军,当时你父亲在沔水边驻防,收到的命令是,为大军撤退做好最后的防守,等大军完全撤退之后,再缓缓撤离。”

夫人说得很慢,一来是年代久远,很多地方都已经记不清楚了;二来这里面的每一句话都让她想起皇甫山,字字肝肠寸断。皇甫山已经战死十几年,这十几年来,皇甫夫人空有绝世的容颜,却无人疼爱。思念丈夫的同时,也在感念命运对她的嘲弄,老天给了她无与伦比的容颜,却又让她命运多舛,二十几岁就独守空房,成为这大院中的一缕孤魂。

母子同心,皇甫季能深深地感受到母亲此刻的心绪,端着一碗晒干的桂花,一粒一粒地扔进暖炉里。他竭力地将自己装扮成一个听故事的孩子,在一旁时不时用各种丰富的表情去配合说故事人的情绪,让说故事的人沉浸在故事里无法自拔,从而将故事说得更生动、更好听。

皇甫夫人更加缓慢而又细致地叙述着,“十多天后,突然收到一份朝廷的军令,让你父亲密切关注申军动向,防止申军返攻。收到军令后,他很是疑惑,因为当时申军的主力早就撤回,只留下不到一万人的常规边防。”

“既然主力已经撤退,申军如何返攻?”皇甫季和自己的父亲有着同样的疑惑。

“第二天,军中传来消息,大军在撤退途中抓获了一名从申军逃出来的宫女,据那宫女交代梁鸿羽与申国皇帝签下的是一份假停战书,而徐政让梁鸿羽与申帝达成的真正约定是:待徐政班师回朝,利用手中的全部兵力围攻宣安城,只要申军在此期间不反攻宋国,待事成之后,徐政答应割让宋国长江以北的八城给申国。”

听到此处,皇甫季颇为吃惊,心中暗思,“梁鸿羽竟是这种宵小之徒,那父皇怎么还让他担任陈国的大将军?”

“那个宫女说她自己当时就在现场,还说当时申国皇帝刚刚在军营中得了一个小皇子,高兴之余就送给梁鸿羽一支西凉血簪,许诺只要梁鸿羽不想在宋国呆了,日后随时可凭此簪回申国去,与申帝结为儿女亲家。你父皇将宫女举报之事密告给了宋帝萧桂云,宋帝大怒,直接下诏将徐政以谋反罪赐死,梁鸿羽作为同党被带回宣安下狱候审。”

皇甫季,知道这些往事勾起母亲对父亲的思念,心中深感愧疚,忙让雪梨取来母亲的丝帕,递了过去。只是还有一事不明,便还是不忍心地问道:“母亲,那为什么梁鸿羽最后没有被处决呢?”

皇甫夫人用丝帕拭去眼角的泪水,缓缓地说道:“说来也怪,后来这事并没有掀起更大的波澜,也没有更多的人被牵连,就连当事人梁鸿羽半年后也因天下大赦而被释放了,从前你父亲每次和我说起这些事来,都是觉得奇怪。所有的证据和证人最后都消失不见了,申国的宫女不知下落、西凉血簪也不知所终,此事至此成了一个谜。”

随着母亲说起的这段尘封往事,皇甫季感到整个事情愈加神秘了。这支消失了二十多年的血簪,为什么会突然出现?

最后,皇甫夫人一再叮嘱皇甫季,这支血簪非同小可,万不可草率行事,否则怕是不好收场。皇甫季深知母亲话中的意思,原本打算去宫里问问陛下关于玉簪的念头,瞬间在脑海里被自己否定了。

四海客栈,路远一早收到徐少恒送来的请帖,约他下午去太常府。

下午,徐少恒正在书房里等着路远,这时候管家束盛来报:冯鹤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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