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昱拿出了手机拍了拍茶几的摆设。这时他留意到茶几的下层放置着各式各样的物品,有鞋盒、饮料玻璃瓶、铺满尘并被折叠的书籍、蚊香盒、坏了一角的镜子等杂乱无章,但靠近遥控器的正下方,是一卷黑色垃圾袋。一看到垃圾袋,让曹昱立马联想到了垃圾桶,按照常理,一般都会将它放置在茶几的周边,方便使用,而他后来却是在正门的角落里找到,但这是一个镂空的草绿色塑料垃圾桶,桶里空空如也,连个垃圾袋也没有套上,它的轻盈也许能说明它可能是塌方时被泥水冲到那个地方。曹昱拿起垃圾桶看了看地面泥土的纹路,他将垃圾桶放置在了摆放垃圾袋的一方,然后坐在沙发上看着茶几若有所思。
“这个你们拿回去处理后第一时间通知我们。”神父指着被鉴定科用物证袋装好的手机说:“看来屋主还是个挺爱干净的人,除了门锁和手机,好像没什么特别的。”
“正好相反!“曹昱坚定地说:”桌面看上去感觉她是个爱干净的人,但你们看桌下的杂物,要判断一个人是否爱干净,就得看那些边角旮旯或者是不起眼的地方,表面可以骗人,但这些地方不会,所以,屋主绝对不是个爱干净的人,相反还比较懒。不信,你们可以去她房间看看,这么懒得一个人,但偏偏垃圾桶竟然一点垃圾都没有,垃圾袋也没套上,你们不觉得很奇怪吗?神父,拿点纸过来。”曹昱用手戳了戳鼻子,神父随手在纸筒里撕扯了几段纸巾递给了曹昱。
“这只能说明她出事前有把垃圾倒了,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呢?”神父对曹昱的说法进行了反驳。
“一般情况下,人的某些行为习惯是具有自觉性的,不需要依靠外界的督促,条件反射就会链接下一个行为动作,比如屋主自己日常倒垃圾,按照习惯,她一定会新套上一个垃圾袋,除非她家根本没有准备垃圾袋,但你们看看垃圾袋的摆放位置,显然就是为了日常的使用方便才会这样摆放。”
“老大,你这明显就不对,按照你的说法,垃圾桶和垃圾袋应该一同摆放才对,但我们进来时垃圾桶是在门角发现的。”龙爷也质疑道。
“看看你的脚下。”
“我脚怎么拉?没什么啊?”
“老大的意思是让你留意地板的纹路,几天的暴雨,山都能冲塌,夹杂的雨水把垃圾桶冲到门角这不是再合理不过吗?”芊芊向龙爷解释说。
“聪明!芊芊,给我点纸!”曹昱手指向茶几的纸筒,芊芊撕下两节纸巾递给了他,曹昱接过纸后继续说:“大家看我手上的纸,一般人都会习惯性地按照分节线进行撕扯,而你们看我刚刚拍的照片,留意当时茶几上纸筒,纸巾呈现的状态有什么不同?”
“没有不同啊?”龙爷答到。
“是啊,老大,这纸巾能有什么不同?”神父也回答说。
芊芊半眯着眼睛,然后说:“老大,你的意思是不是在于纸巾的末端?”
“还是芊芊细心,你们得学习学习。看照片中的纸巾,对比下刚才芊芊和神父给我的,至少可以表明原本的纸巾是在急促的情况下被扯下的。”
龙爷皱起眉头,头部自然地往后退缩了一下,他没有听懂曹昱的这番讲述:“这能说明什么?你不让屋主平时就是这样扯纸巾的?来,我也给你撕一个,老大,你这分明是过于牵强了。”龙爷一边说,一边走近纸筒,其实他故意想不按分节线,想从纸巾的中间撕扯来反驳曹昱的推测,他尽量表现得自然,他废了比较大的力气,才能从中间撕段。
“好像是有点难。”龙爷尴尬地对大家说。
“你再试试自然地撕一下看看。”曹昱说。
果不其然,在不故意的情况下,纸巾很快地从分节线中断开。
“如果是屋主的习惯那当然不能说明什么,有没有一种可能是当时茶几上留下点什么,凶手为了掩盖,随手一抓用纸巾擦拭过茶几,然后丢弃纸巾的时候发现原垃圾桶同样也有对其不利的东西,就连带垃圾袋一同销毁了,当然,这些都只不过是我的推断。让鉴定科同事过来检查一下这个茶几。”曹昱说。
通过检测,在茶几上靠近纸筒的位置检测出了几滴血迹,由鉴定科取样回去做进一步检测。
芊芊仔细听着曹昱的分析,她突然感觉自己还是那个在学校的学生,正身处在教室,虽然这间教室还散发着一种泥土的异味,而曹昱就像是个讲师,不,是教授。他有敏锐的观察力,细致到一个垃圾桶、一卷垃圾袋、一卷卫生纸;他有对各种可能性的大胆猜测,即使是最不可能的情境。
3
在警察局的刑侦办公室里,曹昱他们刚刚确认到了其中一个死者的身份信息。
“死者,陈雪,39岁,丈夫在三年前因病去世,有一个读高三的儿子,因在校住宿不经常在家,据村民反映在四天前晚上大概9点多看见她在镇上喝酒,11点左右散场回家后就再也没有人见过她了,村中比较偏僻,最近的摄像头在镇上十字路口,显示5号晚上11点13分,清楚地拍到陈雪独自驾驶一辆接近报废的红色丰田往家的方向行驶,从镇上十字路口到陈雪家,正常开车行驶的话7、8分钟内肯定能到达,但当晚陈雪是喝了酒的,从画面也能看到她开得非常的慢,还有些左摇右晃,预计她回到家应该在晚上11点30分到11点40分左右。所以我们可以断定,陈雪和另一位死者是在5号晚上11点13分之后被杀害的。”曹昱给组员讲述道。
“另一名死者是坐陈雪的车一同回去的吗?”芊芊问。
“从监控显示当时车上只有陈雪一人驾驶,但后面车窗均是关闭状态,从监控无法看清当时后座是否有人,所以我们不能排除另一名死者是否当晚一同和陈雪坐车回家,另外一具尸体双眼被挖,目前身份信息和与陈雪什么关系暂无法确认,通过走访村子,村民都说陈雪是独居,没见过或听说过她家来过客人什么的,这名死者身上没有任何表明身份的物品,凭空多出一个女生,她是怎么来到陈雪家,又怎么会在陈雪家被害的,为什么凶手只挖去她的双眼,目前都是未知。好在另一个死者确定是陈雪,也不算毫无追查头绪,神父,陈雪的手机那边有什么消息?”
“还没有,我问过信息组,最快明天才会出手机的报告。”
“嗯,那你明天跟紧点,现在对我们最有用的就是这台手机了,希望明天能给我们带来好消息,另外死者儿子联系上了吗?”
“没有,手机一直处在停机状态,明天我会去他就读的学校看看。”
“到时注意下委婉一点,发生这种事情,孩子心里肯定难以接受。”
“芊芊,你要不明天跟我一起去?你知道,我一个大男人,没你们女生那么会说话。”龙爷说。
“对对对,芊芊,你就跟着他去。”曹昱挥动着手臂接着说。芊芊无奈地点点头表示默许。
“芊芊、龙爷,那你们去陈雪儿子的学校看看,我还得去趟陈法医那。”
陈法医对两位死者的胸腹腔进行了仔细检测,陈雪胃内存储大量酒精和一些细微的果仁类食物,但另一名死者却与陈雪不同,她胃内空虚,所以可以肯定的是她至少在死亡前6个小时内都没有进食任何东西。
“老陈,尸检有什么进展吗?”
“正如我之前推断的,两人死亡时间大约在5号晚上24点到凌晨2点左右,但两者死因不同,陈雪是利器划破颈动脉失血过多死亡,除此之外身上没有任何其他伤口,干净利落。而另外一名死者,身上虽然多处伤痕,但均不致命,我在她的血液里检测出了大量的乙醚成分。”
“乙醚?这不是麻醉剂吗?”
“是的,她的死因是在重度昏迷的状态被活活烧死的,她被挖去双眼,也是在活着的状态下进行的,凶手太残忍了。”
“怎么面有难色?”
“我在死者的眼窝中,找到了一块微小的物质,你猜会是什么?”陈法医特意说得神神秘秘。
“是什么让我们的陈法医这么懊恼?”
“你猜!”
“这让我怎么猜啊?你不是故意难为我吗?”曹昱回答说。
“玫瑰花!”
“玫瑰花?”
“确实!我们通过检验,这个微小物块的成分包含有刺槐苷、没食子酸、咖啡酸、槲皮素、木犀草素等等。”
“什么素?”
“也就是玫瑰花的成分。”
“为什么会有玫瑰花?”
“这就是你的工作了,我的任务已经完成。”
“玫瑰花?玫瑰花?”带着疑问,曹昱走了出来。
他突然想起了神父当时的一句话,会不会是凶手对死者的某种特殊仪式?
他看了看手机,今天是周五,这个点,应该是接女儿回家的时候。
他拨打了妻子的电话。
“喂,你今天去接女儿,我没空。”电话那头是曹昱妻子的声音。
“我现在也没空啊,我还要回办公室......”
“那我不管,反正我去不了,那就让她自己回家吧,这么大个人了......”
“不行!”没等妻子说完,曹昱已经坚定否认了,并只好说:“好,我去我去。”
4
“你们到学校找陈雪儿子,他那边有什么线索吗?”曹昱看向芊芊和龙爷。
“我刚想说这个,我们去到学校,没见到她儿子,他的班主任告诉我们,他上学期由于打架被开除学籍了,她们这半年也联系不到他。”
“学校也太严格了吧,只是打架,这样也将一个即将高考的学生开除了,这影响的可是学生的一生!”
“你知道他打的是谁吗?”
“打谁也不至于立马开除吧!青春期的小孩子脾气暴躁点太正常了……我们以前小时候,都不知……”
“校长儿子!”没等曹昱说完,龙爷贴近曹昱的耳边,小声说。
“那他活该!活该!”曹昱立马转变态度。
芊芊和龙爷身体和脑袋同时往后一侧,撇着嘴向曹昱投去蔑视的目光。
“手机这边结果出来了!”神父拿着一份报告来到曹昱的桌前。
“除了一些吃喝牌友和她儿子外,我们发现了一个通讯频率非常高的号码,你们猜是谁?”神父如沐春风地说。
“隔壁老王吗?”龙爷接得很快速。
“有生活!”神父转过头面向龙爷露出邪笑,表示对他的聪明表达赞许。
“快,快,快,别扯些没用的。”在新线索面前,曹昱总是那么迫不及待。
“猜对了,经查实此号码为住在死者家对面山的杨从军,通过他们的聊天记录,他们确实是那关系。”
“杨从军?不就住死者对面山头那个吗?我们上次去询问的时候,还坚持说两人来往不多,提供的信息也和其他村民大同小异。”龙爷插嘴说。“想不到还有这层关系,看来其中不一般啊。”神父点头道是。
“那我们就找找这个杨从军回来好好审讯审讯!”芊芊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