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纯这一巴掌下去,曹琦没有反应,散落的鬓发遮住脸颊,只看到一丝细细的血线从她洁白的下巴上滑落。
这一息似乎凝结了时间。
寻冬下意识的看向四周,果不其然,几乎是一瞬间,不远处的树上传来一道树叶晃动的响,随后猛地窜出来一人,直接扑倒了曹纯!
“姑娘!”
寻冬大惊失色。
曹纯来不及阻挡,脖颈上像是被猛兽的齿关扼住,巨大的冲击力将她扑倒在地上,脊背几欲离开,痛得她险些失魂!
喉咙处的手越来越用力,丝毫没有停止的意思,曹纯只觉得整个头颅都要爆开,费力睁开充血的双眼,瞧见满脸杀意的锦安!
那人像是失去了理智,更像是饥肠辘辘的野兽。
寻冬扑过去,却被锦安一下推倒在地,他手臂肌肉贲起,眼看着曹纯的眼珠都要翻过去了,双腿也在不停的乱蹬着。
寻冬浑身的骨头都要摔碎了,哭嚎着:“姑娘!快放开我们姑娘!”
“锦安,放开她。”
曹琦在一旁冷冷的下了命令。
话音落下的一瞬间,锦安便松开了手,起身站在了曹琦身边,那人伸出右手像是柳枝一般轻柔的掠过耳畔,别好鬓发也擦去了血迹,脸上的神色竟然找不到一丝发怒的痕迹。
“姑娘!姑娘你没事吧!”
寻冬哭喊的嗓子都哑了,见锦安离开,连滚带爬的去查看曹纯,那人犹如死尸一具,她拼命的摇晃着,终于曹纯猛地抬身,狠狠的喘了口气。
“姑娘!”
寻冬吓得一脸泪水,还以为锦安真的把曹纯给掐死了,那是个向来不要命的主儿,为了曹琦什么事都能做出来,何止是曹纯的一条命呢。
“姑娘快起来!”
寻冬扶着曹琦坐起来,那人白脸红眼,露出来的脖颈肌肤紫的发黑,就知道刚才锦安有多用力了,咳嗽两声,胸腔震碎般痛楚,脑袋也嗡嗡的,看人的眼神也有些涣散。
寻冬见状,不安的盯着她,眼泪还在下巴上挂着:“姑娘?”
或许是憋了太久,曹纯又粗喘几息才将将回神,抬头看着曹琦,又看了看一旁的锦安,刚才的杀身之祸并没有让她心生畏惧,而是怒极了,眼中的恨意是万物都包裹不住的烈火。
“曹琦……你找死。”
曹纯的声音沙哑的厉害,由寻冬扶着晃晃悠悠的站起来,她看着掌心擦破的伤口,正在往外渗血,切齿道:“你居然敢这么对我。”
“你对主子不敬。”
锦安冷冽道。
寻冬忍不住想要给曹纯出言,就算是自家主子先动的手,可是锦安这报复明显越线了,但是刚才的一幕深入她心,到底咽了咽口水。
“主子?”
曹纯似笑非笑,心口的怒意化成讥讽:“她曹琦是谁的主子,不过是你这条狗的主子,在这御史府中,只有我才是真正的嫡姑娘。”
她不顾寻冬的阻拦,疾步冲到曹琦面前,那人高挑,她抬着头,像是一条带着野性的狼在挑衅着吃饱了的猛虎。
“你算个什么东西,乡下来的私生女。”曹纯拽着曹琦的衣衫,暗道那人的身上写满了风尘味,“爹爹留下你已经是宽厚了,你只配在这府里伏小做低的苟活着,你真是糟践了爹爹的门楣。”
曹琦眼底漫出无限精光,面无表情。
“流言是你传出来的。”
曹纯几乎是用肯定的口吻说出来的。
但曹琦话锋一转:“什么流言?你和朱明朗的流言?”
这一句话算是坐实了曹纯内心的想法,大小姐的脾气上来,恨不得再给曹琦狠狠的一巴掌。
“果然是你。”曹纯的目光像是绞刑的绳索,将曹琦纠缠住。
“流言之所以称之为流言,便是人尽皆知的沸议蜚语,靖安城街市坊间人口相传着,我如何不得知。”曹琦淡淡道,“只是,我为何要这么做,我这样做了,岂非自讨苦吃。”
“你见不得我在爹爹面前得宠。”曹纯道,“你自己臭名昭著,便想让我像你一样被世人所厌恶,曹琦啊曹琦,你的心肠还真是歹毒。”
“这话我还真是不敢当,你若是没有证据,也不要随意动手打人。”
曹琦这样轻描淡写的反驳,倒是让曹纯更加恼怒,她心中已然认定是曹琦做的鬼,任她说什么都不会信了,便伸手指着曹琦说道:“好,我让你嘴硬,我现在就去告诉爹爹,曹琦,你这样不顾家族名声的害我,我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说罢,转身快步离开,寻冬连忙跟上。
曹琦深吸一口气,那两颊处紧咬的动作还是昭之了她的隐忍,曹纯的每一句都是实话,但正是这样血淋淋的事实,才是她最痛苦无助之处。
瞧见曹琦如此,锦安的面上藏着一丝忧虑,忍不住靠近她,低低的愤慨道:“主子,让我把她杀了吧。”
“那你也顺便把我也杀了吧。”曹琦重新睁开双眼。
“锦安不敢。”
锦安不甘心:“曹纯这样折辱主子。”
曹纯摇摇头,没有说话,若想在这个家继续待下去,曹纯的这些怒火她是必定要承受的,否则曹燮一旦摒弃四处树敌的她,便是死无葬身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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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朱明朗那边也乱了套。”
遥监殿里,程听将朱明朗托人送来的联名帛书交给韩来,那人打开看了看,上面言辞恳切,倒是比刁明诚的态度殷切的很。
“这流言对他很是不利。”杜薄在一旁道,“若不是因此,想必这朱明朗也不会这么快的送帛书过来,是想躲在川王的羽翼之下了。”
“但他搅入这流言之中……”
韩来将帛书随意放在一旁:“也算不得数了。”
杜薄点了点头:“说起来,这流言到底是谁传出去的?”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巴,“咱们没动手,想必陈郡公也不敢。”
“就算曹家势大,也不能胁迫到这朝中的每一个人。”韩来道,“总还有和他们家关系不睦的人。”
“该不会是李少卿吧。”
程听提起一个人,卫尉寺少卿李鹤鸣,这人和礼部尚书张炳文很是不对付,更是多次在大庭广众之下吵架。
“非也。”
一直坐在不远处桌案前的川王终于出言,他双腿搭在案面上,让喜爱干净的韩来极度不悦,眉毛皱的好像能夹死蚊虫:“你能不能把脚放下。”
川王视若罔闻:“李鹤鸣虽然言行耿直,却是个暗中细腻之人,张炳文不过是猛虎的利爪,威胁不到什么,但是传出流言相当于挑衅曹家,李少卿胆子再大,怕是也得考量考量这两方之间的差距。”
“更何况,他如何得知朱明朗和曹纯私下见面之事。”韩来也道。
程听觉得也是,便不再开口了。
韩来看了一眼程听,想起一个人来,开口问起了宋端。
“岑女史醒了,宋女史去太医馆看她了。”程听说着看了看窗外,“估摸着这会儿也应该回来了。”
“你去看看她,快到用昼食的时辰了,别让所有人都等着她。”
程听得令,起身出去了。
韩来冷冷的口吻,差点儿让人听不出来是关心惦记着宋端,终于程听不在场,这上阁只剩下他们三个男丁,说起话来也更加放肆一些。
“我说千年,你这样在意宋端,可是动心了?”
川王笑着问道。
韩来没说话,却十分不耐烦。
杜薄摇了摇手中的折扇,在一旁寒酸吃醋的紧:“殿下,您这话不是明知故问吗,这破例在上阁摆饭,还偷偷藏点心给那人,更别提这一会儿看不见人就要让程听去找,可不是动心了?”
“我看你是罗衣打的伤好了吧。”
韩来噎了一嘴杜薄,又对川王道:“还有你养在府上的吴玹呢?”
果然,川王将双腿放下来,正色道:“那丫头太小了。”一句话便再次立于不败之地,“哪儿像宋端,年岁成熟,正是下手的好时候。”
“你们两个……”韩来头顶的火都快要烧着了,忽然听到门外有动静,立刻起身道,“宋端!”
那人并没有闻声进来,见杜薄两人在偷笑,韩来一瞬都待不住,干脆推门出去,瞧见宋端手里抱着什么,和程听说话,有些无奈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