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到了八月末,初秋微凉,冷晏兮的小日子过得悠闲自在。
白天她教汤小刀练字识字,带他逛逛金祥街,买些稀罕的小玩意儿,尝尝特色的小吃和点心。
晚饭后,俩人借着皎洁的月光,窜到苑里的树上,或顺着屋檐爬到瓦顶,美其曰:赏明月,顿悟人生。
岳副官可没少担惊受怕,看着她单薄的身子骨染着朦胧月影,时而飘逸,时而敏捷,偶尔也踉跄摇晃。岳副官不敢丝毫松懈,瞪大双眼,悬挂一颗忧虑的心,以备她摇摇欲坠之时,能迅速扑上去作人肉垫子。
冷晏兮的顽劣任性,有时也让岳副官啼笑皆非!
当她带着汤小刀上窜下跳,玩的不亦乐乎,但突发状况还是时有发生。她自己都手忙脚乱,自顾不暇,偏偏还想护着汤小刀的安危。
这不,前两天,窜上树叉枝,一脚踩空坠下,虽然不高,岳副官也及时做了垫背。谁料,她在危急之中,愣是扯了一把稳当的汤小刀。
扑通!俩人都掉了下来。
贯力反冲使她率先被岳副官的人肉垫子弹了出去,落了几个滚,方停了下来,以一种难以言喻的狗扑屎姿势趴着。
待岳副官和汤小刀惊魂未定地回过神,只见她肘部撑地,缓慢地爬起,僵直而沮丧地一屁股坐在柔软的草地上。
扑哧…
岳副官跟汤小刀上气不接下气地捧腹大笑。
冷晏兮抬起晕乎乎的脑袋,一头凌乱而沾满草梗渣子的秀发,乌黑的双眸折射艾怨愤怒的逆光。她气冲冲瞪着不远处笑趴的岳副官和汤小刀,恨恨地啐了一口草梗渣子,呼出鼻孔里的草渣土,浓密的长睫毛上还挂着几根草屑。
一张白嫩娇俏的脸蛋更是尘土飞扬,草渣乱舞。
这模样说多狼狈就有多狼狈,偏偏惊吓过后,竟生不起丝毫的担忧,反而一种莫名的喜感,使人笑的肚子直抽气。
最后还是岳副官眼神明锐,瞧出冷晏兮气急败坏,怒火冲天的怨愤,竭力抑制笑到扭曲的脸部,赶忙跑过去,扶起她。
岳副官一边询问她摔哪了没,一边摇头暗叹:汤小刀毕竟是男孩子,自然比她稳健多了。她虽有几分灵巧的轻功,自认为厉害的不得了而经常沾沾自喜。然而,她那几下三脚猫的功夫,并非达到飞檐走壁的境界,勉强拿得出手的,也只有掷飞刀这个绝技。至于这个所谓的绝技,吓唬吓唬人好像是可以的。要是来个真枪实弹,只怕她溜的比兔子还快,平时的胆大妄为,全凭一股诡计多端,刁蛮任性的劲。当然,她还仗着几分机灵,几分聪慧,几分凛然,几分谋略而肆无忌惮。
呃…岳副官有些纳闷,他本着腹诽她的刁钻难缠,怎么想着想着尽是这个小祖宗的优点趣事?
岳副官的嘴角不自觉扬起慈祥的笑意!
冷晏兮黑着脸,拍拍身上尘土草屑,忿忿走过去,冲着笑得前扑后仰的汤小刀屁股狠狠踹了一脚,扔下冰冷的声音:“今晚不给我背诵三首诗词,甭想睡觉,再不然明日禁食一天。”
她剜了汤小刀一眼,那眼神明明白白告诉他:让你笑话我!
刹那间,汤小刀笑容僵住,了无声息,冷晏兮的话令他后背一阵寒颤,竖起汗毛,傻了眼看着冷晏兮漠然转身而去。
果然惹不得这个小阎王!
汤小刀那个悔呀,别提多懊恼!
他跺着脚,哀嚎:“天哪!三首…”
简直要他的命!一首诗文他背了三天才马马虎虎过关,一个晚上三首诗,这不是故意修理他吗?赤裸裸的刁难。
岳副官叹了口气,表示他相当同情汤小刀的悲惨遭遇,冷晏兮发了话,他也无能为力。
“岳叔,你帮我跟姐姐…”汤小刀一把抓住岳副官的胳膊肘,苦着脸央求。
“小刀啊!”岳副官返手拍拍他的肩,说出连他自己都不相信的话:“你可以的!不就三首短诗么?对自己要有信心。”言毕,从容地迈步离开。
留下汤小刀呆滞原地,欲哭无泪!
冷晏兮就是这样,她虽然把日子过得狂妄不羁,却在监督汤小刀学习这方面,特别苛刻。她不会放纵汤小刀散漫,更不可能任其偷懒,检查他的作业,那可是一丝不苟,非常严厉。
冷晏兮自那晚摔了一跤,倒也有所收敛,少了一些折腾。
日子就这样溜到九月中旬。
这晚,汤小刀练好字跑到吴叔房里玩去,冷晏兮慵懒躺在卧椅摇晃,将手里的书倒扣在脸上,闭目假寐。
窗户虚掩,一丝若有若无陌生气息伴随着微微秋风环绕,她敏锐地轻嗅,却是脸上隐约的书香。
冷晏兮纹丝不动,连卧椅也停止摇摆,似乎半寐半醒。不消片刻,她疾手抄起脸上的书一抛,就像平时掷飞刀那样狠厉,略沉的书本如箭矢般掠向窗户。
只听得闷闷一声咚当,书撞到窗框,应声而落。
冷晏兮半倚着身子,紧紧盯着虚掩的窗户,屏息凝神。
四周一片沉寂。
冷晏兮眨眨眼,难道是她错觉?猛地,她脑海泛起一道闪光,弹出一个人:陆穆清!
她一跃而起,冲到窗户前,一把推开。
放眼望去,庭里树影幢幢,风声熙熙,草丛绰绰,桂花淡香,萦秋而绕。
皓月当空,院落静谧,哪有什么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