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
一口污血,喷射而出。
衣摆迅速被血液侵染,凝固,变暗,凝固的血痂又再次被浸染,青红,黑紫……
一圈又一圈,刺目惊心。
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孙公公脑袋一片空白,双耳嗡嗡直响,呆立当下,汗珠密密麻麻的渗满整个额头,还没来得及流下,便被冷空气迅速气化成一层白雾,笼罩着看不真切。
直到蕴阳帝,再次口吐鲜血,孙公公才从震惊迷茫中醒悟过来,脱口而出训斥执教手的话到了嘴边,又惊醒他乃受先帝遗命,只有监听的义务,没有监刑的权利。
孙公公内心焦急、面色惨白,他恨死了执教手。
执教手见孙公公脸色不再青紫,直觉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又见孙公公一脸不解,还特意嘴角微勾,回了孙公公一个都明白的眼神。
孙公公,他打听过,在皇家祭坛与监天司间行走,是神知大人眼前的红人,还有传闻说孙公公是河东二十八将后人。先帝早年打江山时期的故事,至于真假,孙公公不辟谣,其他人也只能面上揣着糊涂,私下里却又对他高看几分。
万一是真的,开国将军的后人,血脉身份都是极尊贵的。
就算是太监,在教化司总教大人面前说话办事也是好使的。
若是这次能抱稳孙公公的大腿,请他在总教大人面前替自己美言几句,看日后教化司里那些趋炎附势的家伙还敢排挤他,勒索他的月俸……哼,恐怕连之前克扣的那些答谢银,也得乖乖给他补上……
妈的,老子要发达了。
执教手心里乐滋滋,孙公公这大腿,就是老天爷上杆子送到他手里的,不抱,那活该自己一家老小吃糠咽菜。
至于地上跪着的人,爱谁谁,老子没见过,也认不出来。
答谢银又没进老子口袋,天塌了也自然有孙公公顶着。
鞭笞九十一,铁定是皇帝下的令,想必也不会有人敢站出来替死人辩解几句做保了。
本着物尽其用,方得其所的准则。
就让这人的死,为他的荣华富贵添油加醋吧,这也算是此人的阴德福报了!
此刻的蕴阳帝,在执教手的眼中,俨然是一具尸体了。
执教手想通关键后,荆棘挥的放肆,挥舞的气流声,混着上空北风的呼啸声,令孙公公毛骨悚然:
这难道是有人要借自己之手谋杀皇帝,篡权夺位!!!
这才刚二十下,还有七十一下。
蕴阳帝的情况已经极度糟糕,浑身湿答答,就像刚从落霞潭里捞出来的一般,血水混着汗水,有些地方还结了冰凌子……
孙公公见执教手还不肯罢休,急得公鸭嗓都憋出了血腥气,他便心一横,靠蕴阳帝身边挪了两步,微拱下身子,用只有他和蕴阳帝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陛下,给先帝服个软,这九十一鞭笞咱就过去了。”
蕴阳帝乌紫干裂的嘴唇动了两下,艰难的撑起模糊的双眼,盯着孙公公,恍惚了许久。
“陛下,您就听老奴句劝吧。民间不是有句俗语,识时务者为俊杰,还有句老话,天下没有不爱子女的父母……当着祖宗先人的面,给先帝磕个头,认个错,面子做足了,这事就翻篇了,过去了,没必要跟龙体过不去呀!”
孙公公苦口婆心,照这么个方式打下去,就算是石像,也能抽成小碎块。
蕴阳帝还是太年轻了,更何况还是个女流之辈,上位者的谋算心机,还没有学到精髓,他得提点着点,要不然,中楚真要没了皇帝……
孙公公一个激灵,不敢再想下去,也不敢再有丝毫耽搁。
先帝只让新帝认错,但没想要新帝的命,也没想让其他人取代新帝…..
既然摊上个不肯认错的女帝,能怎么办,救皇帝要紧,至于执教手,杀人埋尸呗。
孙公公摸了摸藏在袖中的遗昭,声音陡然拔高:”陛下,您这副样子,是做给谁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