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把面条吃了,不吃饭,没力气,咋去报仇?”小五子想了想,又在小安子的耳旁叽咕了几句,小安子点点头,“俺听你的,就依你说得办。”她端起碗,吃了两口,又停下了,“俺实在咽不下去呀。”
“唉!”小五子轻叹一声,“回去照俺说得准备。”
后半夜,兵营里静悄悄,小五子和小安子准备停当,趁门卫疏忽时,溜出了兵营。
二人进入一片荒草地,脱掉粗布灰军装,换上便装。小五子将大肚匣子别在腰间,子弹夹系好,小安子将左轮手枪和小攮子别好,将原先捡来的两颗炸弹挂在腰上,二人扎紧腰带,挎上水葫芦,背上干粮袋,把军装藏在草丛里。
一切准备停当,二人在夜幕的掩护下,躲过巡逻的哨兵,蹚水过了大沙河。
路上,小五子问小安子,“为你哥哥报仇,你有个计划不?”
“俺有啥计划,俺就直接冲进城去,见到川琦,和他拼命!”
“见到川琦?嘿!你说得也忒容易了,咋那容易见?”
“那,那,五子哥,你说呢?咱们不进城了?”
小五子第一次听小安子唤他哥哥,心里暖洋洋的,“咱们先不进城。”
“咋?你怕了,后悔了,你要是不敢进城,你回去,俺自个去!”
“你说得哪儿去了。”小五子解释道,“俺要怕死就不和你出来了,你不想想,咱们腰里别着家伙,到城门就得让敌人查出来,甭说报仇了,连城门都进不去就被人家咔嗤了。”
“那你说咋办?”
“俺说呀,咋俩得先找个地方隐藏起来,等待时机。”
“到哪儿去隐藏?在棒子地里?”
“对,俺计划先在半路的棒子地里等他一天,等不着机会,再在夜里,去吴咬村,到俺姥姥家去,俺姥姥家在城南,离城进,只有几里地,在那里,打听川琦的行动,等摸清楚了,再想办法进城,干掉川琦!”小五子转缓了口气,“这事不能过急,不能蛮干,不能拿着脑袋硬往石头上撞。”
小安子信服地点点头,心说:小五子没白在张队长身旁当卫兵,大有长进哪。
于是,问小五子,“哎,你因啥去姥姥家?不去自己家?”
“俺娘在那儿,东朱谷的家早让鬼子烧了。”
“家烧了,你爹呢?”
“俺爹死在鬼子手里了。”小五子伤心地说。
小安子见小五子伤心,不再往下问,“好,就依你。”
小五子提起爹娘,心里一阵难受,不由地叹息道:“唉,俺爹的仇不知什么时候能报?俺娘,已经有好长时间没见了,不晓得她现在咋样了。”
二人绕过叮咛店,抄小路,走庄稼地,天亮时来到了前屯村东口外。
前屯村在叮咛店的西北,离北车寄炮楼只有三、四里地,能够清清楚楚看到炮楼。小五子认出了前屯村,“呀!咱俩走到前屯来了,前面离敌人不远了。”他抬头望望天色,再望望远处的炮楼,“天快亮了,咱俩赶快藏起来!”
早晨,营房里集合进行晨练,不见了小五子和小安子。张健听说后,急忙到小五子的宿舍去查看,见小五子的被褥上留下了一张纸条,拿起来看,见上面用铅笔歪歪斜斜地写着几个字,字中间夹着图形。张健看不懂,找来甄玉衡和苏秀娟进行分析。经分析,甄玉衡根据纸条上的字和画念道:“我们去城里找鬼子报仇。瞧,他‘城裏’二字不会写,画了个方块,方块的四周画了十几个凹凸形的城墙垛,‘報仇’二字也不会写,画了个戴着鬼子军帽的小人,小人身上扎着把匕首。”
苏秀娟道:“我的左轮手枪和二十多发子弹不见了,肯定是让小安子拿去了。”
不用说,小五子和小安子肯定是报仇心切,在夜里溜出了营房,去城里了。张健的心里又气又急,他和甄玉衡商议,“咱们得把他俩找回来,不能让他俩白白去送死!”
甄玉衡想了想,“我估计他俩是天亮前走的,走得不会太远,离城还远着呢,现在追还来得及,要追,就得多带人。”
“追!”张健当机立断,“我带领二、三小队去追,你和杨志开的一小队过河后监视叮咛店的敌人,准备接应。”他叫来小磨子“你把这里的情况向大队部进行汇报,马上去!”
棒子已经长到一人高,小五子和小安子隐藏在青纱帐里,太阳渐渐升起来。小五子解下干粮袋和腰间的水葫芦,“哎,小安子,你已经三天没吃什么了,这里有几个从伙房弄出来的菜团子,俺求你了,吃点吧。”
小安子接过干粮袋,自打她与小五子溜出营地,踏上复仇的路,心里感觉痛快多了,有了饥饿感。她大口大口地吃着菜团子,小五子见她狼吞虎咽的样子,将水葫芦递过去,“哎,慢点吃,留神噎着。”
一句话,勾起小安子的回忆,她想起当初第一次来到位村时,小五子错把她当成汉奸,事后,在吃饭时曾经用过这句话来挑逗她。两次的话一样,可语气却不一样,这次是心疼和关心的语气。她望着小五子,嘴角上不由地闪出一丝微笑。
“你笑什么?”几天来,小五子第一次见到小安子笑。
“没啥。”小安子接过水葫芦,收住了笑,打开水葫芦,仰脖喝了一口。
二人吃饱喝足,收起了干粮袋和水葫芦。小安子拔出左轮手枪,低声道:“五子哥,你教教俺咋使用?”
“谁的枪?”
“苏老师的,俺……”小安子红着脸,“拿她的先用着,待给哥哥报了仇再还她,还有二十多发子弹呢。”
“你,你真行。”小五子笑道,“好,俺教你。”小五子扶住小安子握枪的右手,“你先握紧枪,手臂要抬平、抬直,头和身子要向后倾,看准星,从后面这儿看,瞄准一个点,要三点成一线,开枪时,要注意力集中,屏住呼吸,轻扣搂机儿。”
小安子照着小五子说的,瞄准了面前的一棵棒子杆儿,“俺手老哆嗦,咋办?”
“这不是一两天就能练好的,要苦练,开始时,要在手腕上吊一个碗,碗里盛满水,多咱(几时)练得手不颤、碗里的水不动了,就差不多了。”
小安子练了一会儿,手臂麻了,眼睛累了,她放下枪,头依偎在小五子的肩膀上,“五子哥,干啥也不容易啊,你练成神枪手,得花了多大力气呀!谁教你的?”
“俺家从爷爷那辈儿就喜好打猎,先火枪,后猎枪,俺爹闯过关东,带回家一杆枪,俺爹的枪法比俺还好,他受过高人传授。他教俺时说,练习时,要气贯枪口,要练到人枪合一,就能随时指哪儿打哪儿,俺就照他说的天天练。白天,在家里练习瞄铜钱眼儿,夜里,到坟地练习打香火头,天长日久,就练成了。”
小安子静静地听着,她深情地昂首望着小五子,眼睛里闪出敬佩和羡慕的目光。
二人低声细语,忽听棒子地外有人大声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