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咋?还不承认?嘴硬,枪毙了你!”小五子吓唬道。
“你们要是八路军,就应该讲理,不能乱抓人!”
张健走上前,拉开小五子,低声问:“老实回答,你因为什么到这儿来?”
少年咽了口唾沫,答道:“前几天,鬼子包围了俺村,说是村里有八路,就用大炮轰,俺爹娘和奶奶都被鬼子炸死了……”话到此,少年眼里流出了眼泪,泣声道,“俺,俺要报仇,俺到……这儿来找哥哥……”
“你哥哥是干什么的?”
“俺哥哥是铁路上的工人。”
“你哥哥叫什么名字?”坐在旁边的甄玉衡插问。
“俺哥哥叫马云江。”
“你知道他在哪干活吗?”甄玉衡又问。
“他在承安火车站,听俺奶奶说,顺着大沙河的南岸走,看见铁路就找到俺哥哥了。”
张健看他泪流满面的痛苦神情,不像在做戏,一招手,命令两名队员,“来,先给他松了绑。”
小五子阻拦道:“队长,这小子的炸弹还没说清楚哩,不能给他松绑。”
“不咋的,他跑不了。”
张健让少年坐在长凳上,“我问你,你身上的炸弹到底是哪来的?”
少年长出了一口气,心神安定下来,他擦了擦眼泪,“炸弹就是俺拣来的,前天俺顺着河边往西走,走着走着,见前面有个黄糊糊的东西冻在水边的烂泥里,俺上前一看,像是黄军装,扒开冻泥,吓了俺一跳,原来是个死人,是个二鬼子(伪军),身子都臭了,俺见他的皮带还好好的,就壮着胆子把它解下来,见皮带上挂着两颗炸弹……”
“后来你就把皮带系在你的腰上了。”张健顺着话茬接了一句,少年点了点头,张健接着问:“你要炸弹干什么?”
少年答得很干脆,“俺要碰上鬼子,就炸死他,为俺家报仇!”
“你会使炸弹吗?”
“俺不晓得咋使,可俺能把它砸响了。”
张健笑了,“砸响?你见谁砸过炸弹?”
少年答道:“俺村里有个孩子拣过二鬼子的一颗炸弹,他用石头一砸就砸响了,他,他被炸死了。”
听着少年的讲述,大家觉得可笑又可悲。张健思量了一下:这少年说是从任丘县来,听口音没错,任丘紧靠白洋淀,大沙河是潴龙河的支流,潴龙河流向白洋淀,他顺着河的南岸走来,路线也没错,他说他的炸弹是从一名伪军死尸上解下来的,这很有可能,因为前些日子沙河激战时,很多敌人的死尸顺着水流漂到下游,虽已派人打捞过,也难免有遗漏,那炸弹真的是死尸上的吗?
想到此,他命令一名队员,“你把那两颗炸弹拿来,让我看看。”
队员跑出屋。
听说抓来了一名刺客,战士们纷纷前来,站在队部外观看。
不大工夫取来,张健拿在手,见皮带确实是伪军的军用皮带,炸弹是敌人常用的香瓜炸弹,再细看,见皮带和炸弹上还粘着不少干泥巴,闻了闻皮带,有一股水边的臭腥味,看来这少年说得全是实话。“对不起啊,委屈你了。”张健想叫他的名字,可一时想不起来了,“哎,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俺叫马安子。”不知怎的,少年随口说出了一句有趣的话,“俺奶奶说俺起的名字不好。”
“咋不好了?”张健感兴趣地问。
“马鞍子,总让人骑。”
听了少年这句带有几分幼稚的回话,大家都笑了,屋里的空气顿时变得轻松起来。马安子看看张健,再看看大家,他也不好意思地笑了。张健温和而又关心地问:“任丘离这儿有200多里,你走到这儿可不容易呀,现在你是客人了,我们得招待你,你饥不?”
“俺两天没吃什么了。”
“好,打个等儿(等一会儿)和我们一起吃晚饭,以后啊,我们就叫你小安子吧。”言谈中,一个探听守桥敌人内情的计划在张健心里形成。
“那把小攮子是俺从家带来的,路上护身用的,能还给俺吗?”小安子低声要求。
“行,走时再说。”张健答应了。
晚饭时,小安子狼吞虎咽,看着他饥饿的样子,小五子忍不住笑了,挑逗道:“哎,慢点吃,留神噎着。”
小安子瞪了小五子一眼,不说话,继续大口地啃窝头。张健笑道:“等明天,我们帮你去找你哥哥。”用筷子一指李小五,“他叫李小五,我让他送你去。”
小安子撅起了嘴,“俺不用他送。”
“咋了?”张健问。
“他老骂俺是小汉奸,还老说要枪毙俺。”
张健哈哈大笑,“哈哈……那不是一场误会嘛,谁让你腰里挎着炸弹哩,你别耍孩子气,也别记恨,现在你是远方来的且(客人),以后呢,咱们都是同志了。”
“让他送也可以,你们得答应俺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