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不就是便衣队的大队长嘛?他现在下落不明了。”
“咋下落不明了?”张健追问。
“自打日本宣布投降那天,他就逃跑了。”
“你们追查过没有?”
“追查过,有的说他逃亡外地,有的说他就藏在东汶村,问田中等人,日本人也说不清他的下落。”
“这个狗汉奸!罪大恶极,是逃不掉的,早晚把他抓住!”张健咬牙切齿。
“对,早晚将他以正国法。”
稍停,张健话题一转,“还有件事,我想搞清楚一下。”
“什么事,张营长尽管问。”
“这是几年前的事。”张健问道:“当年陈参谋是否去过回民军,劝说马文才,哦,也就是马占海,劝他们归顺49师。”
陈首义吃惊道:“是,去过,你咋知晓?”
“哈哈……”张健哈哈大笑。
陈首义追问:“张营长咋知晓?”
张健含糊其辞地回答:“我只是听别人说起。”
陈首义狐疑地望着张健。
船到北岸,众人下了船,到了北岸留春村的大堤上,张富生带着三连来接应。陈参谋行礼告别:“张营长,我们就此顺着大堤向西,走南门外大道回城,我们的汽车就停在杨村,请张营长留步,不再有劳了。”
张健命令张富生:“三连长,你带领几十名战士护送田中到杨村,途中要多加小心,一定要保证田中等人的安全。”
“是!我们一定保证。”张富生行了军礼,转身去布置。
田中过来鞠躬,告辞,“这次来祭奠,多亏张营长一路关照。”
陈参谋翻译完后,张健道:“田中先生客气了,希望你们今后再来。”
“是的,我们明年清明节时还会来的,我已痛下决心,每年的清明节都来此扫墓,我死了,让我的儿子来,我的儿子死了,让孙子来,让祖祖辈辈延续下去!”田中激动地抽动着嘴唇。
田中一番话,让陈参谋很受感动,他翻译完,大家无一不动容!张健心想:在当初的战场上,这伙日本强盗凶残的像一群恶狼,此时却驯服的像一群乖巧的羊羔,真让人难以理解呀!
双方行礼,就要分开。
小五子眼尖,发现田中身后的一名日本军官很面熟,这名军官戴着墨镜,留着人丹胡须。“你,你是匡世雄!”小五子定睛细看,认出了匡世雄,他惊叫一声。
“我,我不是,我是星野雄夫。”这名日本军官慌乱中吐出了中国话,他失口否认。
小五子一个箭步冲过去,摘掉这名日本军官的墨镜,丢在地上,“你戴上墨镜,留着小胡子,俺就认不出来你了?你就是扒了皮,俺也认得出来你!”
大家注目端详,惊呼一声,“啊!的确是匡世雄!”张健惊疑道:“你,你还活着?”
匡世雄见已败露,无奈地点点头,捡起地上的墨镜,向前一鞠躬,“我是,我就是匡世雄,我还活着。”
“我们当初认为你死在地道里,”甄玉衡道,“那天指挥部的大厅被日军炸开,上百名百姓和四十多名警卫战士被炸死,有很多尸体难以辨认,我们认为你死在其中,却原来你没死,噢!你原来是日本特务!”
田中向前解释,“他确实是我们的特工人员,他是日本人,他的父母早在三十年前就来到中国东北,修建南满铁路,他出生在东北奉天,他的日本名字是星野雄夫。八年前,他在特务机关受训学习,后化装成难民,随东北难民入关,搜集情报,他的单线联系人松冈匠二在一次战斗中遇难,他失去了联系,就参加了你们的军队,潜伏下来,等待时机。”
待听完陈首义的翻译后,张健气愤道:“匡世雄,你伪造个人历史,可欺骗了不少人哪。我问你,你都为日军提供过什么情报?”
匡世雄又一鞠躬,“我整过你们的情报,我有罪。上次日军进攻高蓬前,我看不露面不行了,就逃到明月店,将你们的军事计划和部署全盘提供给了中原义夫。”
“这么说,我们支队指挥部大厅的位置也是你提供给川琦的?”张健继续问。
“是的。”匡世雄哆嗦了一下,“是我提供的,我有罪,由于我的罪过,让一百多名村民和四十多名警卫丧生。”
张健、甄玉衡、小五子和在场的战士们无一不向匡世雄投去憎恨的目光。张健追问:“你还向日军提供过什么情报?”
“我,我想不起来了。”
“咋想不起来?说!”小五子怒吼一声。
匡世雄又一哆嗦,“我说,我说,那天,你们伏击便衣队时,是我鸣枪报得警。”
“啊!鸣枪报警的原来是你!不是高凤河。”小五子惊呼道。大家万万没有想到,惊讶地相互对了一下眼光。
张健牙咬得咯咯响,气得浑身热血沸腾!
甄玉衡气得嘴唇发白、鼻孔直忽闪,上前一步说道:“我们对尚建平的死一直持有怀疑,虽然高凤河承认是他干的,可我想他那人胆小手软,怕暴露,不敢下此毒手,根据现在的情况来分析,尚建平也一定是你杀害的?”
“不。”匡世雄想否认,他抬起头,当他的目光和大家愤怒的目光相撞时,他胆怯地低下了头,在众目昭彰之下,他不得不承认,“是,是我整的,我杀害了他。”
张健厉声道:“说说经过!”
“我当时先偷了高凤河的小巴撸子,然后埋伏在队部附近,等尚建平出来,我就开枪……我想嫁祸于高凤河,当时,我还不知道他是皇军的谍报人员……”匡世雄吞吞吐吐地道出了实情。
“啊!原来是你!”小五子气愤得俩眼冒火,两条眉毛倒竖起来,他想起了那一夜:在高蓬村口,是匡世雄从背后抱住了他,口口声声说他是刺客,是匡世雄把他五花大绑,送至大队部,并蒙上眼、堵上嘴,进行人身折磨。是匡世雄要押解他去山里,并打算在半路上干掉他。想起这些,小五子气得肺快炸了,脖子上的青筋叠暴起来。他霍地从人群中钻出,跑下大堤,从一名警卫手中夺过一杆枪,瞄了瞄,试了试准星,“你的这杆枪不行,准星歪了。”他将枪摔在地上,又从另一名警卫的手中夺过一把三八大盖,又瞄了瞄,试了试,“这杆枪还行,俺先用用。”
“李连长,枪里只有一颗子弹,”警卫从子弹带里掏出两颗子弹,“再给你两颗。”
“没必要。”小五子摆了一下手,“一颗就够用。”
小五子持枪跑向一片灌木丛。
小磨子和小安子发现了小五子的举动,知道小五子要干什么,他俩也跑下大堤。小磨子紧跑几步,追上了小五子,从后面抱住了小五子,“你要干嘛?你可别胡来,这是违反军令的!”
“你别管俺,俺绝不能让他活着回去!”小五子发了疯似地挣脱。
小安子从后面赶上来,“五子哥,你这么干,是违反军令,要受到严厉处罚的!”
“处罚就处罚!俺不宰了他,俺就得气死!放开俺!”小五子低声吼道。
小安子回首看看大堤上的人群,再看看小五子,见小五子简直要疯,“磨子哥,放开他,让他去吧,这仇不报不行啊!”
小磨子喊道:“这咋行!咋向上级交代呀!”
大堤上,田中一再地强调,“匡世雄是日本人,应该以战俘看待,他有罪于你们,这次祭奠,他要求跟着来,也是前来谢罪,他说这样可以心情好一些。”
“不!”甄玉衡严词道:“你说得话我们不相信,还有待调查,即便按照你说的,他也不能算日本人,他生在中国,长在中国,在中国念书,说流利的东北话,他应该算中国人!”
张健道:“他应该以汉奸论处,我们要求把他交给百姓公审!”
陈首义从中打圆场,“张营长,你们的意见我带回去,向师长汇报,待调查清楚,再答复你们,用不着你们来处理,我们就办了。我看,今天的这事,就先到此吧,我们先回城。”
半晌,大家不语。张健不得已,叹口气,摆摆手,“就这样吧,希望王师长根据我们的要求,正确处理此事。”
“好,就此告辞,后会有期。”陈首义行礼告辞。
匡世雄向张健又深深一躬,然后戴上墨镜,转身去了。田中一行人顺着大堤向西走去,两旁是三连的护送战士。
小五子挣脱开,一溜烟跑进灌木丛,这里离大堤有30多丈远。
他伏在树丛里,端起三八大盖,将枪身支在树叉上,枪口对准大堤上走动的匡世雄,他长舒一口气,静下心来,瞄准,屏气,轻扣扳机,“砰”的一声,子弹出膛,子弹擦着一名战士的鼻梁而过,射断了匡世雄的墨镜腿儿,射进了他的太阳穴!
匡世雄“啊!”的一声叫,倒下了!周围的陈首义、田中、小野和宫本等人听见枪响,见匡世雄中弹倒下,“呼啦”一声,习惯性地全卧倒。
事情来的突然,张健和甄玉衡一怔,急忙跑过去,见匡世雄倒在地上,太阳穴流出了污血,已经死了。“好准的枪法啊!”张健和甄玉衡向四周张望,见小五子不在身旁,心里立刻明白了!
陈首义和田中等人惊魂未定地从地上爬起来,陈首义指着匡世雄的尸体,“这,这是咋么回事?”
甄玉衡道:“我们也说不清,可能是有人枪走了火。”
“枪走火?咋么单单打在他的头上?”
张健道:“这事等我们调查清楚,再答复你们。”
“咋么调查?”
甄玉衡道:“细致地调查。”
陈首义翻了脸,“你们这是枪杀战俘,是违抗蒋委员长的命令!我抗议!”
张健道:“我们也不愿意发生这样的事情啊,陈参谋,消消气儿,再说了,我们认为他是汉奸,是不是战俘还有待调查。”
陈首义怒气冲冲,“这让我咋回去交差?”
甄玉衡道:“回去向王师长解释清楚嘛,我们一定调查清楚,给王师长一个满意的答复。”
“我抗议!我抗议!”陈首义脸红脖子粗,举着双手高喊。
田中等人低着头,一声不吭。
张健命令道:“张富生,命令战士们准备一付担架,将死尸抬到杨村。另外,你们一路上要小心谨慎,要护送好其他人,绝不能再出这事!”
陈首义余怒未消,他狠狠地瞪了一眼张健,无奈地跺了一下脚,转过身去。
田中等人走了,在战士们的护送下,顺着大堤向西去了。
这时,天空响起了嗡嗡的轰鸣声,声音由远而近,大家抬头仰视,见几架运输机从头顶上飞过,飞机飞得很低,机身上的青天白日国徽清晰可见。
甄玉衡指着天上的飞机,“老蒋忙着往城里运送军用物资呢,他们已磨刀霍霍了。”
张健望着远去的飞机,深有感愤地说道:“一场新的战斗很快就要打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