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健问:“李警官有什么好主意?说说看。”
长脖李从桌上拿起‘良民证’,上下晃动着,“我跟你们说啊,你们想得太简单了,就凭这么个破布条子是救不出五掌柜的,竹下狡猾得很……”
“你的主意是……”
“这个案子牵扯到我的管辖区,整个案情我是了解的,你们上次来时,去过金鱼胡同、住过‘顺通旅馆’吧?我想,竹下肯定会让旅馆的朱老板来认人,要是认出你怎么办?”
张健点头,心说:这小子没白在街面上混,没白当这几年警察,心里有点鬼花活。
长脖李继续道,“我们要走在竹下的前面,先把事情安排好,我先派一名弟兄前去旅馆,找朱老板,先买下他的这张嘴,让他说不认识你们,不就行了吗?”
“这得花多少钱?”
“用不着你们花钱,这事我自有安排。”长脖李甩动着大拇指,有把握地说道。
张健用食指点了一下桌面,“好!就照着李警官说的去办。”
长脖李看看桌上的座钟,“哎呀!时间不早了,我得去所里点个卯,我先头前走,待会儿,你再去,到了所里,咱俩装作没见过面,我问你干什么来了,你就掏出‘良民证’,把刚才的话再重复一遍,我如果问你,‘良民证’不是早就丢了吗?你就回答又找到了,我要再问你,怎么找到的?你就回答被小偷盗走了,连钱包一起被盗了,后来小偷被皇军逮住了,才物归原主。”他凑近张健的耳朵,小声嘀咕道:“然后我……,你再……”
张健连连点头。长脖李穿好鞋,戴好警帽,临出门时,叮嘱道:“你们一定要相信我,一定要按我说的行事,到了警察所,要注意我的眼神,按我的眼色行事。”
长脖李出了门。小五子悄声问张健,“这小子说得挺好,转过脸,会不会出卖咱们?”
张健望望里屋,见长脖李的老婆正给孩子穿衣服,“不会的,他的老婆和孩子在咱们手里。”
长脖李出了家门,他停了一下脚步,想返回去说些什么,犹豫了一下,没有回去。他径直向警察所走去。
片刻之后,张健起身,对甄玉衡道:“我现在就到警察所去,你跟在后面,我进去,你在外面随时注意、观察。小五子和小六子,你们俩就呆在这里待命,若有不测,我被捕了,你们赶快逃走,不要管我。”
小五子担心道:“俺跟你去,保险点儿。”
张健摆手,“你不能去,要服从命令!”
警察所离长脖李家不到一里地,坐落在临街的一所大院里,大门楼外是高台阶,高台阶上、门两侧站着两名持枪的岗哨。
张健望望身后离自己不远的甄玉衡,再望望高台阶上敞开的大门,为了救人,他毫不畏惧地踏上了高台阶。
“站住!干什么的?”门卫横枪拦住,喝问道。
“我是来找李警官的,有要事和他谈谈。”
“谁呀?谁找我呀?”预先等待在门房的长脖李听见门外的声音,大声问道。
长脖李走出门房,见到张健,装作很吃惊的样子,“你,你怎么来了?现在皇军正在捉拿你,你来自首?”
“不,我不是来自首,我是来说清事情的,我想亲自见一见太君,把事情说清楚。”张健也逢场作戏。
“有什么事先跟我谈,好,你进来。”
张健跟着长脖李走进了大门,转过影壁,来到前院,前院是五间正房,东西两边是三间厢房。
长脖李将张健领进了一间西厢房,见屋内外无人,凑近张健的耳朵,悄言道:“这是我的办公室,趁现在屋里没人,咱们在这儿稍停一会儿,待会儿我领你到后院去见竹下,见到竹下,你装出几分害怕的样子,把你们共产党毫不畏惧的精神得收敛点儿。
张健点点头,心说:你小子肯定审讯过我们被捕的共产党人,要不,咋那么清楚我们共产党人的精神呢。
长脖李领着张健来到后院客厅前,他装出蛮横的样子,冲着张健大声吼道:“你在门外等着!不准乱动!”
张健点头,“是,是,听从李警官的安排。”
长脖李门外喊报告。
长脖李进了屋,见竹下身穿和服,坐在太师椅上,精神萎靡不振,一脸的沮丧。长脖李上前,点头哈腰,“太君,有件事向您汇报一下。”
“什么事呀?”竹下没精打采地向上翻了一下眼皮,表情上带着不耐烦。
“就是有关张常山的案件,现在他的堂孙张建来了,他要求见见太君,他说咱们搞错了,他说他的名字和咱们要抓捕的张健是同姓同音,他的‘建’字是建设的建,咱们要抓捕的那个张健是健康的‘健’,那个‘健’字有单立人旁,他的‘建’字没有单立人旁……”长脖李就像说绕口令一样,罗里罗嗦。
竹下听了半天,总算听懂了,他懒洋洋地站起身,走出门。
竹下站在台阶上,看了看站在门外的张健,一挥手,命令长脖李,“你的,把张常山带来,然后将他和他的堂孙一起押往城里警察局。”
“怎么?押往城里警察局?”竹下的命令大大地出乎长脖李的意外,他心说:怎么?竹下一不审问、二不对证,就直接下令往上交,哎呀!这样一来,我的策划岂不全都落了空?如果将爷俩交到警察局,事情可就麻烦大了!可就糟了!不行,我得想办法阻止。
他陪着笑脸说道:“太君,这件事何必麻烦局里,您处理这样的小事,是易如反掌啊。”
“让他们去处理吧,我的对一切都不感兴趣了!”竹下一反常态,已没了往日的嚣张和骄横。
“您,您这是……”长脖李还想要说什么。
竹下一甩袍袖,进了屋,咣当一声关上门。
进屋后,他猛地双手举起,振臂狂呼:“天皇啊!天皇啊!我已对这场战争失去了信心!”
正在这时,一名通讯员急匆匆跑来报告,推门进屋将一份通知交到竹下手中,“这是上级发来的紧急通知,请所长过目。”
门外的长脖李望着竹下进屋的背影,干瞪眼,不敢不服从命令。他低声对张健道:“听见了吧?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我也没有办法。”
“你得想个法子呀!”张健焦急的脸上渗出了汗。
“这样吧,你先见见你五爷,你们爷俩先谈谈,到了警察局得说的一样啊,我呢,再另想别的主意,咱们能拖延一会儿是一会儿。”
长脖李站在西跨院门口,向守门的卫兵连说带比划。
张健进入西跨院的牢房,隔着铁栏杆,张健见到了他的五爷。见五爷浑身是伤,衣服上血迹斑斑,“五爷,我来看你来了,你受苦了。”张健心里一阵难过,眼圈顿时就湿润了。
“你,你咋来了?”常山起身,惊讶地问。
“我是来救你的。”
“你这不是自投罗网……”
隔着铁门栏杆,张健伸进手,捂住了常山的嘴,“不,我是有准备来的,我打算……”
竹下拉开房门,又出了客厅。他高声呼喊:“和其君,和其君!……”
长脖李听到呼喊,急匆匆跑来,“太君,您有什么吩咐?”
“你的,把张常山带来,我的有话说。”
常山和张健正在说话时,长脖李跑来,“竹下让五掌柜的去他的客厅,有话要说。”
“咋?是不是竹下改变了主意?”张健疑问道。
“我也不清楚,谁知道他要干嘛。”
常山也疑问道:“他找我有什么话说呢?
竹下的客厅和书房是相通的,在书房里,竹下接见了常山,他很有礼貌地向常山鞠了一躬,客气地说道:“五掌柜,让你受委屈了,我的向你表示道歉。”
常山见竹下这么客气,心中纳闷,心说:这小鬼子今天是怎么了?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莫非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常山不敢说话,直瞪瞪地望着竹下。
竹下从书柜上取下一对花瓶,笑吟吟道:“这是你上次送给我的一对花瓶,现在物归原主。”说着话,很恭敬地交到常山手中,“你的现在可以回家了。”
常山手握着一对花瓶,迟疑地走出警察所大门,他望望天,再望望地,天地没有什么变化呀?正在纳闷时,长脖李和张健从大门跑出来,“哎!楞着干吗?日本宣布投降了!”长脖李欣喜若狂地喊道。
“什么?日本投降了?”
“没错,这是我刚听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