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玉衡道:“咱们还得加把劲儿,投过来的人虽然不少,可大部分都是当兵的、打杂儿的,还没有一个中队长呢。”
“对,让宣传队再调整一下,让他们摸清每一个伪军家属的姓名和住址,要深入细致地做好伪军家属的思想工作。”张健笑了笑,“你找一下苏秀娟,和她谈谈,让她将伪军家属编个花名册。”
“这,这,咱们就直接布置,何必让我……”
一提苏秀娟,甄玉衡就有些脸红。张健笑着看了一眼甄玉衡,刚要说什么,这时,杨志开急匆匆进了屋,“哎!这回俺们可钓了条大鱼!……”
“咋的一条大鱼?”张健惊讶地问。
“史惠达带着五十多人投了过来!还赶着十多辆运粮车呢。”杨志开高兴地嚷道
听说史惠达来投诚,甄玉衡的心里一沉,“他来投?他在哪儿?”
“在军营外。”
张健喜悦地催道:“快,快,把他带,带,不,把他请进来。”
不大工夫,史惠达被请进了屋,他摘下礼帽,夹在胳肢窝里,一进门,冲着张健和甄玉衡连连作揖,“张队长好?张队长好?小的行礼了,哦!姐夫,姐夫好?姐夫好?兄弟给你行礼了。”
甄玉衡一见史惠达就气不打一处来,就想起当初被他出卖的事,现又听他叫姐夫,心中更加不悦,呵斥道:“谁是你姐夫?你少套近乎!”
史惠达被呵斥得缩了缩脖子,张健忙过去劝解,“别,别提这个。”他上前拉起史惠达的手,“请,请坐下来谈话,今天你起义投诚过来,咱们就是同志了。”
抗日前,史惠达在村里见过张健,那时,他是城里的富家子弟,走起路来趾高气扬,在街上遇见张健,连声招呼都不打,那把张健放在眼里。他进门前,还担心遭到处置和冷遇。此时,见张健过来与他拉手,并热情地称呼他同志,他悬着的心落了地,在落地之后,从心底又涌起了惭愧。
张健温和地问道:“现在鬼子对你们便衣队监视很严,你是咋逃脱出来的?”
史惠达静了静心,“哎,说起来,话长了。”他长舒了一口气,“我大老早就想投过来,只是找不到机会,另外还怕你们不收留我这有罪过的人,还担心我姐夫记住我上次的仇……”
“谁是你姐夫?你这个‘大义灭亲’的英雄,别跟我套近乎!”甄玉衡连讽刺带呵斥。
史惠达又缩了一下脖子,他理了一下分头,冲甄玉衡苦笑了一下,继续说,“最近,我听见你们的宣传,我就下了决心要投过来,在背地里,我和几个相好的商量,我说晚投不如早投,要等到日本人真的完蛋了,在去投,可就不值钱了。”
听着史惠达的叙述,张健笑了,心说,算你小子聪明。“李见本有心投过来吗?”张健问道。
“嘿!他不可能,我看他呀,是铁了心了,跟着日本走,我在他的面前,还得装出对你们的宣传无动于衷的样子。”史惠达干咳了一声,继续说道,“我为什么抓紧时间投过来呢?我家里有个话匣子,我呢,这几天,天天偷听重庆的广播,哎呀呀!你们可能还不知道,夜已隔黑介,话匣子里说,大老美在日本的广岛和长崎扔下了两颗原子弹,炸死日本好几十万人。”
张健和甄玉衡第一次听说原子弹,而且一颗就能炸死好几十万人,不禁吃惊地问道:“什么!原子弹?这么大的威力!什么叫原子弹呀?”
“我也不大清楚,听话匣子说是一种很厉害的武器,是一种化学武器,一颗就能炸死好几十万人,炸后的土地多年寸草不生,哎呀!太厉害了!话匣子还说,美国还要扔第三颗呢,扔就往东京扔,哎呀!日本这不就完了吗?我和弟兄们一商量,得赶快动手!”
张健倒吸了一口冷气,好厉害的武器呀!日本侵略中国,中国的老百姓遭了殃,同样,战争也让日本的老百姓遭了大殃!
“也巧了,今天下午,田中命令我们便衣队护送粮草去周村,他不放心,派了三名日本兵押车,监视我们。任务落到我们二中队,机会来了,我和弟兄们商量,不能放过这次机会。我们五十多人押着十多辆运粮的马车从西关出发,当走到北紫荆村,离你们叮咛店还有10里地,我和弟兄们就下了手,打死了三名日本兵,赶着运粮车就投了过来。来时,我们打算提拎着三颗人头作见面礼,有人说人家八路军不兴(不允许)这个,我们就割下了三个日本兵的耳朵,来见你们。”
“割耳朵?同样我们八路军也不兴这个,你们这是土匪作风!”甄玉衡斥责道。
“得,得,姐夫,我错了。”史惠达连连点头。
“你咋还叫我姐夫?我跟你说啊,我跟你姐姐早就断绝了夫妻关系,我已写了休书,你不是不知道。”
“那不算数,得通过政府批准。”
“什么政府?你们那伪政权、伪政府吗?”
“不,不,当然是边区政府了。”史惠达很乖巧。
“好,好,我马上要求通过边区政府批准。”
“已经没必要了,我,我姐姐她……”史惠达脸色阴郁下来。
张健忙问:“她咋了?”
“她上吊了,自杀了,是前些日子的事。”史惠达的鼻子向上抽泣了一下,“自从写了休书,她回到娘家,整天闷闷不乐,一时想不开就……”
甄玉衡的心里猛地一颤,脸上立刻浮起了一层阴云,唉!不管怎么说,也和她夫妻一场。史惠香的自杀让甄玉衡的心里难免有些哀痛、有些悲伤。
这时,苏秀娟喊报告,进屋。张健问:“有什么事吗?”
苏秀娟面带悲色道:“刚才我接到从苏庄来人的口信儿,说我爹爹病危,我打算请两天假回家看看。”
“好,你先坐在一旁,打个等儿。”张健转过身,郑重地对史惠达道:“你在南边没有犯下不可饶恕的罪行,老百姓可以原谅你。我们说过,过去的事儿,我们既往不咎,不过,我们要给你和你的部下办个学习班,希望你们要接受学习改造,重新做人。”
“一定,一定接受改造,改过自新。”史惠达连连点头。
张健命令杨志开:“今天夜里,你派几名战士将史惠达和他的部下送过河,去李亲顾学习。”
“是!”杨志开行了个军礼。
杨志开和史惠达出了屋,屋里只有张健、甄玉衡和苏秀娟。稍静了一下,张健笑着对甄玉衡道:“秀娟同志要回趟家去看爹,你独自陪她去一趟,咋样?”
“我?独自……”甄玉衡腾地一下脸红了。
“咱们得看望一下苏老先生啊,人家上次出谋划策帮助咱们炸大桥,咱们还没向人家致谢呢。”
“照这么说,我是得去,我得代表二大队向老人家表示谢意。”
“另外,还有件事你得尽快办。”
“什么事?”甄玉衡眨了眨眼,似乎猜出了张健要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