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过后,天空没看到彩虹。
李鹿倒是看到了他的亲爹。
他这前脚刚洗漱换了身衣裳,后脚便看到李斯与秦始皇坐在庭院内饮酒畅聊。看到自己亲爹,李鹿虽然人都傻了,却依旧是没往心里去。他就属于是没心没肺的类型,只想着以后征战沙场建功立业。
李斯倒也不是不同意,甚至还很支持。但问题在于,你想着征战沙场那总得精通兵法排兵布阵,还得懂律法方能约束麾下军吏。
况且,打仗和学习律令冲突吗?
看看内史腾,人能灭韩还能治理南郡。
他爹就是搞律令的,李鹿却偏偏不学。这么做,以后李斯的老脸往哪搁?所有人都会觉得,连他儿子都瞧不上他的学问,觉得他学的会误国!千万别觉得不至于此,李斯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得罪的人还少吗?
特别是咸阳城有诸多无所事事的百家儒生,他们成天都会攻击这个攻击那个的。李斯与他们政见不合,喷他的更是一大把。有时候,李斯恨不得是把他们所读之书全烧了!
“父亲?您不生气?”
“李鼠,见过少主!”
李斯站起身来,恭敬作揖。
如此模样,惊得李鹿差点没蹦起来。
握了颗草?!
什么情况这是?
“爹,您气傻了?”
“少主勿要与我说笑,我不是你爹。我只是李氏旁支,为丞相家奴而已。”
“……”
李斯其实心里头恨得牙痒痒,只是他决定将计就计而已。这小子再不管,以后迟早会因为这张破嘴被打死。成天正事不干只懂得招惹是非,终有一日会惹火上身。
“爹?您说什么呢?您要是心里不舒坦,抽我两巴掌也成,千万别这样……”
“少主说笑了,老奴怎敢以下犯上?”
“……”
疯了!
绝对是疯了!
李鹿此刻还未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蒙毅则是笑了笑,“李鹿,这些事接下来可要记好了。若是将这些事泄露出去,夷三族俱五刑。你爹是右丞相,他是你家奴仆,负责酒坊买卖,名为李鼠。”
“啊这?不能吧?这不是屈才了吗?”
“你给我闭嘴!”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若非家将阻拦,他非得拍死这畜生不可!
“你凶什么凶?你一家奴也敢放肆?!”
“……”
行!你赢了!你等着!
李斯被气的脸色铁青,无奈坐下。
他反正是管不成了,但自有人能管得了。
蒙毅负手而立,继续道:“陛下则是卓府家长,名为卓正。今后见了,记得称呼为卓翁。”
“鹿,见过卓翁。”
“不错。”
秦始皇颔首赞许,这小子别的本事没有,随机应变的能耐还是有的。
“我是卓府管事,称做蒙公便可。”
“见过蒙公。”
李鹿两眼放光,回头看了眼胡亥,
“那十八呢?”
“他是太史令胡毋敬旁支,名为胡骅。”
“原来是这样……”
李鹿亲切的拉住胡亥的手,“十八,你这也太不够意思了。这么有趣的事,为何不早点通知我?”
在他看来,这就有点类似于是过家家。平时的时候,他都会幻想自己是大将军,然后招呼家将为士卒。然后他指挥着一方,往往把另一方打的是落花流水。现在连他爹都来玩,如此有趣他能不高兴?
胡亥只是露出抹苦笑。
阿鹿……后面有你好受的!
种了这么长时间的地,胡亥整个人都黑了半圈。往常他从未务农做过农事,也不觉得这活有多难。他觉得黔首吃不起饭,那都是因为自己懒惰。只要勤快点多种地,那不就能轻松养活一家老小了?
三十亩吃不饱,那就种五十亩,一百亩!
他听说商君变法,一夫便有百亩地嘞。可同样是亩面积却也不同,商君那时候是小亩可没现在的大。但是胡亥不懂,他也不会去探究其中问题。他只觉得黔首饿肚子,那都是他们没本事。
等他亲自种地后,他才知道自己有多么可笑。就这小半亩地,能把他给累得半死。因为没有耕牛,就只能用耒耜这种最简陋的农器翻土。他还专门问过辰伯为何没有耕牛,可人家就瞪了他个白眼。
牛少人多,耕牛干一天得歇三天,轮到自家得到什么时候?期间这么长的时间就干等着,不干活?胡亥没日没夜的辛勤劳作,也就照顾这小半亩地而已。再根据秦律缴纳赋税后,还不够他吃的。
蒙毅顿了顿,继续道:“汝且记住,万万不可泄露我们的身份!”
“蒙公放心!”李鹿眼睛转了圈,贼兮兮的看向秦始皇,“卓公,为何不让我说是通武侯王贲的幼子呢?如此,似乎更为刺激些。”
“老夫现在就拍死你这畜生!”
李斯是火冒三尺高!
这畜生是彻底反了!
连这等大逆不道的话都说的出来?!
这不是找刺激,是找抽!
“放肆!汝区区家奴,也敢对吾动手?”
“……”
李斯老脸一黑。
他这是不是给自己挖了坑?
秦始皇抬手示意李斯退下,而后淡淡道:“汝且记住了,今后汝便要留在这泾阳当稚生。至于你的先生便是卓草,与他相同。若是不尊师长便刖为城旦,迁至蜀地。“
“……”
此时,李鹿笑不出来了。秦始皇对胡亥的确是下不了手,可对他李鹿却是无所谓。秦始皇是皇帝,所以他就没错过也不能错,错的永远是别人。他这算是客气的,这要换个熊爸熊妈来怕是还得找李斯吵架,说李鹿把胡亥给带坏了。
“这……这是真的?”
“自然。”
李斯嘴上骂的厉害,可还是心疼的很。可他没的选择,秦始皇既然都已决定那他就只能配合。李鹿是生是死就看他自己的造化,毕竟他终有一日会长大。如果说他屡教不改的话,那便逐出李氏宗族!
他辛辛苦苦二十余载方有今日,怎能因为李鹿一人而导致他这些年来的心血白费?他狠起来连自己的师兄都能杀,真要触及到家族利益,就算是亲骨肉也同样能牺牲!
……
“草!”
“谁欺负我的学生?”
“站出来,我今天非抽死他不可!”
骂骂咧咧的声音传来。
秦始皇顿时一笑,他知道是卓草回来了。整个泾阳也就卓草这样,天天都是草草草的,他们也不明白卓草为何隔三差五就提自己的名?关键是语气态度还相当无礼,就好像……是在骂自己那样。
卓草与扶苏登门而入,凶悍的眼神环视四周。最后,精准无误的落在李鹿身上。按照受害人雎鸠提供的供词,嫌疑人身高七尺有余,肤黑貌丑额头有痣。长得贼眉鼠眼,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诶,见过李公。”
卓草入府后先是行礼打招呼。
他可没忘记,这老小子也是卧底!
表面上人是商贾,其实他……真的是商贾!
只不过,他这属于给反秦势力提供粮草资源的。想想其实就知道,造反归造反,要是连饭都没得吃谁还高兴造反?当初卓草其实就想过这问题,觉得这六国复辟有些问题。后期借着攻下秦国粮仓有粮食,那很正常。
可在前期是怎么回事?
难不成都是老百姓自发捐献粮食的?
思来想去,卓草便觉得不太现实。
唯一的解释就是提前便已准备妥当,只等有人揭竿而起便立刻紧随其后起义复辟。特别是类似项羽这样的大户人家,要说没点家底卓草是不信的。他能偷偷摸摸藏粮食,古人就不成了?
老李顺势而生,借此打入反秦势力。不光能谋利赚钱,还能知晓他们大概有多少物资。如此缜密的计划,实在是令卓草佩服至极。对秦始皇的敬仰更如滔滔……咳咳!
高!实在是高!
“就这小子欺负雎鸠?”
“老李,这家伙是你儿子?”
“不不不,并不是。”李斯连连摆手,“他是丞相的幼子,名为李鹿。老夫哪有这福气,能有少主这样乖巧懂事的儿子?”
“乖巧懂事?老李,你这拍马屁的习惯得改改。”
“……”
“……”
李鹿低着头,不敢说话。
“草,不可无礼。”秦始皇挥了挥手,淡然道:“他真的是左丞相的幼子。他在咸阳极其叛逆,经常与左丞相吵闹。后来丞相听说太史令胡毋敬的宗族旁支有后人在草堂研习学问,便派人打听过。知晓胡骅的变化后,丞相极其吃惊,便派他幼子来泾阳拜你为师。”
“先等等,等我捋清楚。”
卓草诧异的望着李鹿,“他是丞相幼子?”
“见过先生。”
胡亥暗中踹了脚李鹿,他才反应过来。
“这不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