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草也是面露惊色。
寻思着是哪位勇士这么狠?
还是谁走火了不成?
除非是赵成真的动手强抢,否则喜不可能下令射杀。这么做等同于是彻底得罪了赵高,而赵高与李斯关系可不差。赵高还是少子胡亥的老师,教导胡亥律法写字。胡亥最受皇帝宠爱,每次出巡必定会带上。朝中都有传言,说是李斯就想扶持胡亥为二世。
此事真假不论,但赵高同样备受皇帝信任,更是秦国宗室旁支。像这种情况能不杀就不杀,把赵成抓起来交由内史廷尉定罪便可。
此刻地面颤动,远处尘土漫天。
整个伏荼亭的人皆是被惊动。
百步之外,大秦玄鸟战旗林立。纯色戎马飞跃,扬起漫天灰尘。速度如雷霆迅猛,眨眼间便已冲杀至前方。
为首者留着浓郁的络腮胡须,身强体壮。赵成算是健硕的了,可在此人面前就如同是小鸡仔那般。大腹便便,头戴貌冠,着青铜铠甲。他放下手上大弓,神色阴冷。
所有卫卒同时以双腿紧紧夹住马腹,双手勒住戎马。这年头并没有用以骑行的马镫马鞍这些,卓草当初见过人学着骑马,倒是会在马腹处有一木藤草环。这草环与马镫类似,但是用以个子不高的稚童上马借力用的。
赵成自地上爬了起来,双手都被碎石磨出血来。价值不菲的衣物更是被磨破,灰头土脸的模样极其狼狈。在看到这络腮胡壮汉后,赵成的脸色顿时就变了,眼神中甚至还带着恐惧。
“成……见过屠公。”
“喜,见过屠公!”
“草,见过屠公!”
卓草拱手作揖,心中已知晓其身份,感激的望着喜。喜君就是喜君,竟然提前通知皇帝。来的人也不是别人,必然便是昔日的南郡郡尉屠睢,现如今的九卿卫尉!
能让喜称屠公者,咸阳唯屠睢一人尔!
屠睢先祖曾是秦国左庶长,他自德水河畔长大。所以是精通水性,极其擅长水战。昔日他曾率万余楼船之士于巴蜀操练,后来伐楚之时他也相助运粮。千万别觉得老秦人不擅长水战,秦国水师同样战力不俗。楼船艨艟,大翼小翼,数量惊人!
秦灭六国后,屠睢官至卫尉,负责镇守皇宫。由此可见,秦始皇对屠睢的信任。本来说今年讨伐百越,也会由屠睢担任上将军出战。结果一颗红薯从天而降,咣的声砸在了屠睢脑门上。
秦始皇敕令缓兵,让屠睢继续操练楚越之地的降卒。待红薯大熟后,再讨伐百越。眼瞅着到手的军功飞了,屠睢这几日可都是憋着一肚子的火。在他看来,百越焉能比得上强楚?
楚国都被秦国踏平,区区百越何足挂齿?
这份军功不光屠睢想要,一大票廷臣全都是眼红的发紫。秦灭六国后,军功是越来越难挣。若能征伐百越,封侯都有可能!屠睢立下军令状,三年内必能踏平百越之地,才挣得主帅的资格。
当然,他心里再憋屈也无处能发泄。秦始皇敕令,他只能遵守。赶巧不巧的,就有人来送人头咧。他受令,率皇宫禁卫与玄鸟卫赶赴泾阳伏荼亭,负责护送豫州鼎前往咸阳。没成想,隔着老远就让他看到赵成抢夺豫州鼎。
屠睢和赵高素来不对付,上次夺帅赵高也帮着赵佗说话,他们私底下也有诸多矛盾。兴许都是世代为将,屠睢与蒙毅蒙恬倒是很聊得来。
见赵成如此,屠睢隔着老远就是一箭。
他的射术可见一斑!
相隔何止百步,却能一箭正中赵成冠带。
“昔日养由基有百步穿杨之能,吾观屠公更甚!”
卓草抬手恭维。
屠睢可以说是秦国最顶尖的勋贵阶层。
论官职爵位,比他高十来个档次!
和这种人交好,对自己绝对只有好处。
“哈哈哈!”
屠睢捋着络腮胡,爽朗大笑。他也是人,自然喜欢这种被恭维的感觉。望着卓草,笑着道:“汝便是卓草?果然是少年英雄,假以时日成就必定超过老夫。陛下对汝更是赞不绝口,夸赞汝有不世之功!所以,亲自命吾率领宫廷禁卫与玄鸟卫来此护送豫州鼎!阻拦者,就地诛杀。抢夺者,夷三族!“
言罢,屠睢看向赵成的眼神唯有冰冷。
你也有落老子手里的这天!
他这已经算是给面子的了,否则他直接杀了赵成,赵高也没半句话可说。豫州鼎对秦国极其重要,更是此次的压轴贺礼。若有半分损失,赵成纵百死难抵其罪!
“误会,皆是误会!”
“误会不误会,轮不到老夫来定夺。此事老夫自会亲自禀上,至于如何定夺,届时汝自然知晓。”
屠睢大手一挥,当即便命玄鸟卫将赵成扣下。赵成就宛若死狗被架走,失魂落魄的模样再也不似先前那般傲慢无礼。他心里也有数,知道他这次相当于是犯了禁忌,方才他也是冲动了。想到赵高临走前的嘱咐,他更是后悔懊恼不已。
他若是听赵高的话,何至于如此?
屠睢望着卓草,面露欣赏。此次卓草并未贸然冲动,就冲这点便可堪大用。他来之前,秦始皇可是千叮咛万嘱咐,命他万万不可对卓草无礼。待草,当待国之上卿!
卓草若无过人之处,能让皇帝如此器重?
他现在还只是弱冠青年,再等几年还了得?
“莲萍,去取些红薯酒来。”
“红薯酒?不是草酒吗?”
屠睢面露不解,关于红薯的事他自然也都知晓。秦始皇可是在朝堂上官宣了草酒为大秦国酒,今后提到秦酒那就是草酒。甭管是黄酒还是红薯酒,那都是秦酒!
这就是秦始皇,他看中的那都是他的!
“……”
卓草无奈点头。
他当初怎么就开口来了个我草呢?
他要开口来句我帅多好?
“这草酒辛辣如火,老夫初尝还以为是毒酒。后来有幸得皇帝赐下几坛,越喝越过瘾,每日不小酌几杯浑身不自在。”
“喜欢喝就好。”卓草笑了笑,但很快便意识到不太对劲,“等等,你说皇帝赐你几坛草酒?”
“怎么,有何不可?”
真tm是闹鬼了!
草酒只有他能酿造,刚开始他都没在咸阳兜售。后来结识李鼠后,才算是打开咸阳的销路。可问题在于,秦始皇是从哪搞来的草酒?
“咳咳咳!”还是喜比较聪明,立刻会意道:“卓君勿要觉得奇怪。咸阳廷臣关系错综复杂,有什么好东西经常会互相品鉴。汝之草酒在咸阳可是相当闻名,皇帝知晓也不奇怪。以皇帝之能,这草酒焉有在他们之手的道理?”
“也对……”
卓草了然点头。
脑海中则出现个着黒服的胖子,捧腹大笑。
“额滴额滴,都似额滴!”
咳咳!
看到密封好的陶坛,屠睢便想掏钱来着。要知道草酒在咸阳价钱可是相当高,就这一坛子草酒没有五百钱,想都不用想。
“老夫来的匆忙身上未带钱,这枚玉佩便赠汝抵债。”
“不用不用,这是我赠予屠公。”
“哈哈,这可不行。”屠睢笑着摇摇头,“此事若是让御史知晓,只怕又得谏言告奸,还有一身麻烦。”
他现在位居九卿,不知多少人盯着他的位置。每走一步都得小心谨慎,绝对不能错。秦国对贪污索贿是零容忍,特别是那些御史全都盯着死死的。
打个比方说,卓草现在受命出差都某个地方。那么他得自带干粮,到了专门的邮驿后根据他的官职爵位会有对应的饭食。爵位高的话,还能有肉羹吃。但是,绝对不能扰民索民。
卓草也只得收下玉佩,苦笑着点头。他不收钱,其实是想让屠睢欠他个人情来着。以后遇到了也好说话,没准还能与他方便。没成想人屠睢看似粗犷,却也是精明的很,压根不上他的当。
“既是如此,那老夫便先告辞。”
“喜君,如记得要跟上。”
“唯!”
喜恭敬作揖。
望着玄鸟卫离去,卓草则是盯着最后面的两人看着。而后看向喜君,指着那两人道:“喜君,为何我总觉得那两人好似有些眼熟?我似乎在当地看到过他们?”
“不可能,他们可是玄鸟卫。”
喜连忙摆手打消卓草的疑虑。
我的个天!
卓草该不会是认出来了吧?!
因为秦始皇一直留在泾阳的缘故,玄鸟卫自然得要陪伴左右保护安全。偶尔被卓草看到,也属实正常。只不过现在当地来往的商贾开始增多,所以大部分的时候卓草都没在意。
“我认错了吗?”
卓草挠头不解。
难不成,真有这么相似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