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把曹颉手上的录事簿拿过去,已经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你现在还要让他销毁,那更是难于上青天了。他一定会说,到时候,这怎么行?销毁掉以后,上面问责下来,我找谁说话去?再说了,大清立朝这么多年了,哪里见过销毁录事簿这样的事的?
是啊,提塘署成立至今,每一本录事簿都被封存在档案库里。所以,销毁录事簿这样的事,吏部、兵部、刑部到时候都会来找麻烦。这事儿,没有哪个敢担起这份责任来。到时候,谁把这本录事簿销毁的,又是谁同意把这录事簿交给来人的?你交代不出娘家来?好,那就大刑侍候!
陆永发絮絮叨叨地把个事说了个七七八八。
这下,轮到牛钮头疼了:“这可怎么好?”
几个人一边走,一边说着话。陆永发说:“这真的没有一点办法。这也不是我等权限之内的事。而且,这事大概就算皇上亲至,从曹颉手里将那本录事簿拿出来,然后销号,这曹颉也一样地会要一个函件,说明事情的过程,然后由署里和奏事处签字、盖印,言某号册录事簿已由皇上批准亲自销毁。”
“这真是麻烦啊!”
“是的,牛大人,这真是个麻烦事!”陆永发说。
“那就这样做吧,到时候,你们弄个函件说明就是,东西,我该拿走的拿走,该销毁的销毁。”
陆永发知道,眼前的这位牛大人不可能知难而退,南书房要做成的事,怎么可能做不到呢?只不过,这个曹颉,真真正正,就是头犟驴,一点不容转弯子,牛大人能不能用一个函件办成这一件事,他陆永发也说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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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
实在,陆永发也不敢再去与曹颉说这件事。这人,实在丢不起了。打,打不过曹颉;论理儿吧,理儿又都站在曹颉那里。
说话间便到了曹颉的甲号室。
一进门,陆永发便对号室窗口处的曹颉说:“曹颉,出来一下吧!有事儿找你。”
曹颉与王栋连忙丢下手里的活儿,走了出来,先是对陆永发鞠躬道“陆大人好”,随后便对程范躬身跪拜:“程大人好!”
他认识程范,知道程范是天字号的署理大人,自然是要行礼的。
站起身来,陆永发接着又对曹颉说:“这位是宫里来的上差,南书房行走牛大人!”
曹颉自然是早就知道这位爷就是南书房行走。他刚才从署理处那里出来时,曾与他们打过照面。
当下,曹颉从地上站起来,又对着牛钮跪拜下去:“小人曹颉,见过南书房行走大人!”
“罢了罢了,曹兄弟请起来说话。”
牛钮已经听了不少关于曹颉难缠的话,语气里便也有了些不耐烦。
曹颉和王栋站起来,垂手站在一边。
陆永发说:“曹颉,你那刚刚做好的江南文报袋的录事簿,牛大人要先过一下目,然后,看着你把它销毁。”
曹颉说:“是!小人这就去办。”
说完,回到自己的号子间里面,从案上拿出文房托盘,双手捧着,奉上给牛大人。
一开始,牛钮觉得自己听错了看错了。你瞧瞧,曹颉办事挺爽快啊,一点儿也不拖泥带水。
但一看到文房四定送到自己面前,牛钮这才明白,这个曹颉,是要他牛钮自己把情况写清楚了。
事情果如陆永发所想的一样,曹颉软硬不吃,但是态度绝对是恭恭敬敬,“敬请大人将何时何人将何件文报袋所摘录的文件摘录及某号录事簿销毁。当事人是谁,见证人是谁,在场的人有哪些,务请大人写明,并请大人签上花押,小人便即刻办理。”
曹颉说得清清楚楚,牛钮那里气得差点儿喷出一口老血来。
曹颉恭恭敬敬地把文房托盘举着,一步没有退让的意思。
“请牛大人务必写清。牛大人如果觉得为难,小人也可以代笔详述事情过程,然后,请牛大人给小人签个花押也可。小人也是为朝廷当差,请大人不要为难上人。”
签个花押,说简单也简单,说不简单也不简单,既要签上官员自己的名字,还要将官员的姓名签章盖上,以便日后查证勘验。
而且,牛钮看到了,这个曹颉,确实是需要把一切投榫对卯,分毫不差了,他才肯让牛扭销毁刚刚开启使用的录事簿。
那边陆永发一听到曹颉又把个“小人也是为朝廷当差”说了出来,心里便一阵狂跳。因为这话,他被曹颉打得认不得家了,现在,这位牛大人,怕不是好说话的主子吧?再说,他那身手,恐怕要把曹颉打得认不得家了吧?
陆永发纠结啊,他既希望牛大人出手教训一下曹颉,可是,又觉得曹颉这样做事,倒也是极有分寸。
牛钮当然不会发作,更不会跟曹颉打起来。再说,牛钮又哪里知道陆永发心里的这弯弯绕绕呢?
牛钮听完曹颉的话,便笑着说:“那就请曹颉兄弟代劳吧,帮我把情况写清楚。也请曹兄弟写明,是南书房行走牛钮拿走了这袋文报,也是本官要求销毁录事簿的。你就这样写。”
心里倒是一下子喜欢上了这个年轻人:小子,不错!是个做事的好材料!把他放在甲号室,倒是有点屈才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