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冬天,刘秋用石头和着水泥砌了一个猪圈,一个狗屋。
又用剩余的水泥把茅草屋的地板浇了。
说来好笑,竟然是因为砌猪圈才得来了这个水泥地板。
因为山里常有黄鼠狼等野生动物,刘秋拉回了一只昆明犬来看家护院。
狗子是纯正的昆明犬,十分有灵性,陈燕才喂了他几顿他就变成了陈燕的忠实守卫。陈燕去哪他就跟到哪,陈燕不让他进门它就趴在屋子门口,一直等他出来。
中午陈燕干完活回来坐在门槛上休息,狗子也蹲在旁边伸着舌头呼气。
陈燕摸摸他的头道“我给你取个名儿吧!”
刘秋说“不如叫他马克吧?多洋气。”
陈燕说“马克不是外国人的名字吗?”
刘秋说“是啊,咱也洋派洋派!”
陈燕点点头“好啊!”
于是山里从此多了一只叫做“马克”的洋气狗子。
陈美教书的寨子离陈燕的山不远,春节的时候陈美答应要到山里和陈燕夫妇一起吃除夕饭。
陈燕杀了一只老母鸡,开开心心的张罗着那顿并不丰盛的团圆饭。
如果只有陈燕夫妇两她是不忍心杀鸡的,因为陈美要来陈燕才狠狠心杀了一只老母鸡熬在锅里。
到了下午浓浓的鸡汤味徘徊在屋子周围不肯散去,陈燕把鸡和鸡汤全部盛在一个大大的铁汤盆里放在餐桌上。
算着人也快到了,她就出门去看看。
顺着门口的土路走到李子树地里,望望远处,一个人也没有,她又折回来。
回来的时候大老远就看到门开着,她还以为是刘秋从地里回来了,喊了几声也没人答应。
等她走进去就看到那只叫“马克”的傻狗已经把一整锅的鸡汤都打翻在地并且吃的津津有味的。
那时候穷啊,一年只舍得杀一只鸡,猪是留着卖钱的,好容易盼着吃口肉,却被只狗给抢了。
陈燕一屁股坐到门槛上,眼泪簌簌的掉到地上,地上的灰尘沾了眼泪水慢慢湿润。
她说当时真想把这狗给杀了吃掉,可一想到它那么听话,又舍不得了。
马克看到陈燕那副模样吓得肉也不敢吃了,哼哼唧唧的跑到她的腿边坐着。
陈燕骂他“你给死狗,连你都欺负人,把我的鸡给吃了!我真想打死你算了!”
马克仿佛能听懂她的话,冲着她委屈的呜咽了两声。
陈燕擦擦眼泪伸手拍他的狗头,他也不躲开,挨了几下又冲她呜咽起来。
陈燕眼泪落得更多了,豆子大的泪珠全部落到马克的脑袋上。她伸手抱住他的头“马克啊马克,谁叫你来了我们这样的人家,一年到头也闻不见几次肉腥味儿的。”
马克就任由她乖乖抱着。等她哭够了,起身拍拍身上的灰,把马克弄翻在地上的鸡肉重新用个盆子捡起来,一块块仔细看有没有被他吃过。
吃过的就丢给他,马克立刻摇着尾巴啃起主任丢过来的鸡。
没吃过的陈燕全放在盆里,拿去用水洗干净了又放到锅里重新煮起来。
等这锅鸡肉重新涨起来的时候刘秋赶着牛从镇上回到了山里,因为没啥吃的,他从家里拿了一颗包菜和一碗炸好的鱼块。
陈燕正站在灶台上守着那份只有三分之一的鸡汤,刘秋进门把东西放在八仙桌上道“你看我拿了什么来?刘定他们拿网子拿了几条大鲤鱼,我要上山的时候刚炸出来,香着呢!”
陈燕这才发现刘秋回来了,她转过头望着桌上的鱼说“高婕怎么舍得?”
刘秋挠挠头“怎么舍不得,还有一大盆呢,她吃不了那么多的!”
陈燕伸手抓了一块已经冷掉的鱼肉凑到鼻尖上,酥脆的鱼肉混杂着菜籽油的香味儿立刻传到了她的鼻腔里。她张口轻轻咬下一块肉嘻嘻的笑道“等我把鸡肉弄起来,蒸饭的时候放到蒸笼下面蒸一蒸,放点豆腐乳和骨头糁进去一起炖,简直绝了。”
刘秋点点头,拿着手里的包菜到门口清洗。
“这个马克,刚才把我们的鸡给偷吃了!”陈燕靠在灶台上和刘秋说话。
刘秋扭头望着她“那锅里的?”
陈燕苦笑道“我把掉在地上没有吃过的捡起来用水冲干净了,重新放点水来煮一煮。”
刘秋也笑起来,眉角都是酸涩。
他嗯了声把头转过来,牙巴骨忽然酸了,口水和眼泪从他的口中和眼睛里来回的旋转,像一个巨大的漩涡。
陈燕把锅洗干净,把米放到锅里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