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清清活的自然,简单,无争,倒是比许多道门之人更像修道的。
李太平暗道一声,无怪白云子能一眼相中独孤清清。
“大道无为,道法自然,清清活的明白,太平不如也。”
独孤清清白了一眼李太平:“不食人间烟火,不知人间冷暖。我可不是修道的无情人。”
李太平摇头苦笑,这话怎么回,有情无情都是麻烦,唯有不吭声才是最好。
见李太平装哑巴,独孤清清笑道:“不说那些了,说点正事。若是我和剑西来没能接回九妹,你打算怎么办。若是有人接下圣人一剑,你又打算如何。”
李太平皱眉道:“我能如何,难不成像妇人一样耍泼打滚,赖在上山不走……”
独孤清清靠在回廊围栏上,似笑非笑的样子,反倒是让李太平声音渐小。
“剑西来说的很对,大郎凡事都喜欢藏着掖着,哪怕身边最亲近的人。院长让我下山,是不想让你出手,世间修行人如恒河之沙,修道的却唯独大郎一人。”
李太平为了躲避独孤清清明亮的眸子,也靠在围栏上,仰头道:“如果我说,从来没打算瞒你。你信吗。”
“我信。所以,大郎准备好了。”
李太平摇头道:“我需要时间,可是我没时间。一年前需要仰望那个魔头,一年后也许还是要仰望。”
“剑圣会出手,你又何必强出头。”
李太平低头不语,那魔头销声匿迹一年,必然是躲起来巩固修为。当那魔头再出现时,怕是天下间已然无人能制衡他。
独孤清清猜出李太平心中忧虑,不由说道:“院长说过,千面魔君距离真魔还有一步之遥,而这一步,并不是那么好跨过去的。”
“即便真有那么一天,天下圣人也会联手,将其斩杀。”
李太平起身往房内走去:“明天之事明天再说,当下才是最重要的。”
独孤清清微微一笑,跟了上去。李太平打开剑匣,原本存放青玄的位置,现在放着笔墨纸砚。
抄书,已然成了李太平生活中的一部分,就像曾经练剑一样。
这一年来,先不说修道如何,单说运笔倒是有模有样的。字也从潦草的看不下眼,到落笔轻重适中,不急不躁,且棱角分明……
字如其人,字里行间藏着一个人的品性。
独孤清清没想到李太平会写出这样的字,在她看来,李太平的字应该苍劲有力,笔走龙蛇,不拘一格才对。
这是一个外表和内在及其不搭的男人,太稳了,仿佛上了年纪的男人,才会有的稳重。
一年相处,李太平大都在写字,偶尔说上几句话,也很少提及过往。而越是如此,独孤清清便越好奇。
是什么样的经历,能让一个刚过弱冠之年的男人将锋芒隐藏。她想知道眼前男子背后的故事,她想听他,亲口说给她听。
不过,独孤清清从来没有问过。她知道,当他想说时,自然会说,自然会与她分享。
岁月会磨平一个人的棱角,而短短二十年显然是不够的,李太平能做的也仅仅是尽量不让锋芒漏出指缝。
李太平修道,且是这世间唯一修道之人。这件事院长知道,秋意浓知道,独孤清清知道,世间便在无人知。
世间不应有天人,书院已有秋冬,若是再多一个李家大郎,怕是打上门的就不会是白云子和佛子了。就算大兴城那位军神,也绝不会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圣人还会在乎气运,做事还要有分寸,可天人和真魔不在乎,因为他们已是天上之人,即便掐断气运也不会遭到反噬。
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让圣人无法容忍天人存在。世间圣人合力,不畏生死的情况下,禁锢或者杀死一位天人,还是能做到的。可若是两位天人,尘世间的力量,就会被狠狠踩在脚下。
院长以学子下山,当有师姐师兄护佑为名,派出独孤清清,就是怕李太平不得已下出手。
一个经脉断,丹田碎的废人,是如何将武者打趴下的。好奇心,会挖出背后的秘密。
修道成就天人,如此秘密没有人不想知道,没有人不想长生不死。
仅仅“长生”二字,便会让无数人疯狂,甚至那些一心想要夺天下的人也会掉转头,成就更大梦想。
独孤清清默默站在李太平身后,她很想知道,他到底走了多远,自己还能不能追得上。所以她问他,是否准备好了。
现在看来,她还能陪着他走很久,很远。
独孤清清不在乎路尽头的结果,只是在乎一路同行的过程。
黄纸落满字,李太平转头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