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氏慌忙上前,扶着静姝,用帕子擦去她额头的血迹,嘟囔着:“怎这般不小心。”
赵氏虽嘴上说得轻松,却领着女眷们来到厨下,掀开灶台后的一块地砖,说道:“你们一个个地走下去,道窄得很,护着些静姝。”
静姝说道:“请母亲先行。”
赵氏摇摇头:“府中总该有主人镇守,我和姨娘们就不下去了。只要你们无碍,许家便后继有人。”
五位待嫁的许家姑娘红着眼睛看向各自的姨娘,姨娘们竟无一丝慌乱,镇定地点点头。
静姝犹豫间,赵氏握着她的手:“你可记得那日我与你说过的话,泰山压顶都须面不改色。我将愚儿托付给你,你护好他和自己。”
静姝牵起泪流满面的愚儿,回道:“定不负母亲所托。”
赵氏笑着点头,眼中已现诀别之意,将烛台递与六姑娘:“下面黑,你在前面领路吧。”
顾不得道别,在许家姑娘的搀扶下,静姝终于一步一挪地下到地窖,头顶上只闻一声巨响,再也见不到一线天光。
虽刚立秋,地窖中却已有寒意。这地窖并不大,众人勉强有一席之地。
静姝抱紧了怀中的愚儿,擦拭干净他脸上的泪水,怜惜地说道:“愚儿不哭,等你父亲回来,我们便能出去了。”
愚儿虽年幼,却不似寻常幼儿,抹抹眼睛,点点头道:“母亲不用担心愚儿,愚儿尚可帮婶婶照顾妹妹。”
静姝噙泪而笑,果然是许晏清的孩子。
周氏在一旁忙着安抚那才五个月的幼女,平日都是乳母代劳,眼下确实手忙脚乱。
静姝不由担心:“沐妍,你可需帮手?”
周氏抬头,艰涩笑笑:“方才母亲喂了她些药汤,待会她便能睡上一觉。”
静姝的担忧在脸上化开,赵氏果然心思缜密,行事果断。
许家的姑娘们已在地上铺了些衣物,请两位嫂嫂坐下。静姝心下感慨,不愧是许家女,遇难不慌、遇事不乱。
地窖中偶尔可闻地上断断续续的脚步声,时远时近,时急时缓。蜡烛也渐渐缩短,在众人的注视下,终是挣扎着燃尽最后一滴蜡液。
地窖中一片黑暗,众人的呼吸声愈发清晰。静姝有些害怕,忽而手中一热,怀中一暖,愚儿已钻进她的怀中,小声说道:“母亲不怕,我来保护你。”
静姝莞尔,昧着良心说道:“母亲不怕黑。”
愚儿却疑惑道:“可父亲与我说过,母亲怕黑得很。”
静姝默然,只是搂紧了怀中的小毛头。
几个姑娘开始小声说起各种趣事,地窖间有了间或压抑的欢笑声。
静姝却始终心事重重,自己方才竟未敢问出,进城的是哪路叛军。眼下,不知父兄与许晏清可还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