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自来离开怀阳,便跟母亲分隔两地。
好不容易在寸土寸金的京城站稳脚跟,想将一家人接过来享福,而那时的母亲,已经油尽灯枯,熬不住了。
洛嘉自小从未跟母亲分别过,未曾想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的分离,竟也是死别。
母亲患有喘症,对柳絮烟尘一类格外敏感。手底下丫鬟婆子忠诚,都尽心尽力侍奉母亲,奈何在父亲传信来京的那一年,忽然病逝。
正是因为此事,洛嘉推迟了来京的时间,在怀阳哀愁忧思半年有余。
前世来京后,没有一个人提起过母亲,人终究逝去,于是渐渐被遗忘。
那时并未发现母亲的去世有何不妥,直到柳飘飘提起一个名字,楚嬷嬷。
怀阳老家没有叫做楚嬷嬷的人,洛嘉记得清清楚楚,绝对不会弄错。
说起老爷的原配夫人,柳飘飘也很是感慨,一个女人生活清苦嫁过来,还没享福就……唉,都是命。
她回忆起三年前的事情:“那时老爷刚刚升为五品,不忘糟糠之妻,下令让人去怀阳将夫人小姐们都接回来。奈何同年大姨娘生产,有道士算出衡少爷命弱,说怀阳老家来的人会与衡少爷命数相撞,不如推迟一两年时间再接来也不迟。”
洛衡有自娘胎里带出来的毛病,体弱,洛之擎老年得子,怕养不活,所以才会送去般若寺菩萨身边静养。
“老爷看重衡少爷,便依着道士所言,怀阳的事没人再提。生产过后,大姨娘偷偷派了一个婆子去往怀阳,说是照顾夫人和两位小姐……那名婆子叫做楚嬷嬷,好像也是云州人氏。”
洛嘉沉吟道:“我未在怀阳见过楚嬷嬷。”
柳飘飘柳眉一蹙:“怎么会?妾身亲耳听到大姨娘安排的,绝对叫做楚嬷嬷没错。她原先还是府上厨房的管事婆子,时常给妾身的丫鬟们使脸色,妾身不会记错,文丹也还记得她。”
府上狗仗人势的东西不在少数,大姨娘的爪牙也很多。
关于怀阳的那段记忆,洛嘉有一些已经记不太清楚,凝眸想了想,又或许楚嬷嬷在怀阳改了名字?
脑海中忽然现出一个画面,残阳西卧,母亲卧病在床,她端着汤药一点点耐心的喂,有一个穿着素色麻布的婆子走进来,含着笑接过药碗,如同母亲般和善的语气柔声道:“二小姐,交给奴吧。”
那个人……
“后来呢?”洛嘉语气冷了几分。
柳飘飘仔细回想:“后来听闻怀阳传来噩耗,夫人病逝。又过了一月,大小姐赶来怀阳,只在府上居住几日便入宫选秀。半年后,你来到了府上。我曾派人偷偷调查过楚嬷嬷去了哪里?”她无奈摇摇头,“一无所获,什么都没查到。说起来,楚嬷嬷去怀阳不过一年的时间,就发生这样大的变故。”
一年的时间……洛嘉眼底生出寒意,她记起来了,那个人也是一年前来到怀阳,背着简单的行囊,脸上挂着和蔼的笑容,口口声声说自己是老爷派去老家照顾母亲的人!
“妾身听丫鬟们说老爷的母亲尚在,可来府上后未曾见过,可是住在怀阳?”柳飘飘问,提起老夫人也很让人好奇。儿子在京中做了官,不过来享福,也不派人过问,就这么默默无闻,倒不像是母子。
听到祖母的名字,洛嘉微微失神:“祖母早年间中风,是我母亲昼夜不舍贴身照顾,她们二人关系很好。母亲患病期间,父亲未曾探望一次,祖母心中有个疙瘩。后来姐姐进宫,未得祖母允许,父亲又不管,一来二去的,有了间隙。”
原来是这样?柳飘飘才知道其中的缘由,怪不得当年大小姐来到洛府也只当做客栈居住,几日后便只身进宫,无所畏惧。
在她们姐妹心中,对这个家,大抵没那么多留恋吧。
洛嘉攥着手里的扇把儿,默默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