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咚”,由远及近好像跑过来了什么人,一阵杯盘碰撞的清脆响声之后,她好像被人扶起了半个身子。
那人熟练地捏开她兀自较劲的下巴,一口温度适中的暖流缓解了她的干渴,亦平息了那口破风箱的叫嚣。
脑海中不停灌入的片段终于停歇,已经风干泪痕的双眼再次睁开,混浊不再,取而代之的是一抹经历过沧海桑田的坚韧。
原来,这一世,她是南巫国太女,凤浅蝣。
与鹿清欢结识的种种,不过是夜宿良宵梦一场罢了。
“殿下,您可还要喝水?”
方才伺候她的便是此人。
只是,这一张脸肿胀的面目全非,青紫的地方还能看到有些破皮,唯独那双狭长的眼睛,此刻透着一股机灵劲。
这人,名唤银翘,是原身的贴身侍婢。
浅蝣伸手将茶杯推开,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半靠在床榻上,但她没想到,如此简单的一个动作,竟让她整个人冷汗涔涔,整个身子活像在风中飘摇的树叶一般来回打摆子。
“殿下?”银翘似是以为自己又触怒了浅蝣,顿时白了一张脸,她吓得抖如筛糠,咬紧了下唇,但没有半分迟疑地举起一只手,立时挥舞了起来。
一时间,屋子里除了浅蝣那粗重的喘息声,就只余连续不断的清脆掌掴声。
“啪,啪,啪。”浅蝣略一晃神,原身过往的记忆与眼前的场景慢慢重叠。
“殿下,银翘知错了,求殿下开恩,饶了银翘这一次吧。”
此时跪地求饶的是一个长相十分乖巧清秀的婢女,她肿着半边的俏脸,哭得梨花带雨,一双灵巧的眸子因为泪水的浸渍而越发的楚楚动人。
原身眯着一双阴鹜的眼睛,似要将那如花似玉的婢女盯出个洞来。
她伸出一只手指戳上银翘白嫩的脸颊,又长又尖的指甲在女孩的脸上恣意游走,然后在银翘恐惧得快不能呼吸时,那只手恶狠狠地攥住了银翘头顶上一朵开的正艳的蔷薇花。
那花朵应是啜饮了清晨的甘露,娇嫩的花瓣上还坠着露珠,花蕊吐着嫩黄色的蕊心,散发出挥之不去的馥郁香气。
自古以来,鲜花自当配美人。
“你是在讽刺我吗?”原身粗嘎暗哑的声音如同被砂纸打磨过一般难听。
“殿下,银翘怎么敢?殿下,饶了银翘吧。”
那朵花被原身干枯的手指用力拽下,伴随着一声惨叫,银翘头顶的几缕头发一并被薅了下来,不待她晕过去,那朵惨遭蹂躏的带刺蔷薇被强行塞进了她的嘴里。
细小的花刺在绿色的根茎上张牙舞爪,它们嚣张地在银翘的唇上肆虐、翻滚,直至那朵已不复原貌的花朵重新染上艳红,银翘才翻了双眼,终于解脱地晕了过去。
啧……
浅蝣眼中漂浮而过的画面隐去,让她意想不到的是,眼前这个脸颊肿胀如浮囊的女子,原貌竟如此桃腮粉面。
她翻阅了原身的记忆,曾几何时,这个太女殿下也算得一个钟灵毓秀的天之骄女,只是十岁那年生了一场大病之后,性格才彻底变得孤僻暴戾,终日困囿于昭凤府内。
亦正是那一年,整个昭凤府内便多了许多忌讳,尤其是不能有任何可照出人影的物什,更不许婢女刻意装扮。
婢女的挑选也格外严苛。貌美者,落选。貌丑者,落选。唯有那中等之姿,方可入府。
银翘此人,眉清目秀,唇红齿白,如何入得昭凤府?
更遑论作为太女的贴身侍婢,昭凤府内的禁忌和规矩更须牢记于心。
反观这个银翘,十二岁入府,该学的规矩一样不落,可这行事倒有些蹊跷。
原身对此女的惩罚不止一次,而且次次皆是此等触犯了府内禁忌的重罪,何以只是掌掴、告饶便揭过了?
这个银翘,看来当真有些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