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5年的秋季的这一天,丫蛋身穿军绿色上衣和洗得发白的黑色裤子,散发出一股清香的皂角味,脚蹬一双回力鞋,齐刘海,扎着两条乌黑发亮的麻花辫,一丝不苟的整齐的搭在胸前,没过上衣胸前的口袋位置。
丫蛋对着镜子,咧着嘴,做了一个标准式的微笑,露出排列整齐的八颗大白牙,她在给自己打气,自我暗示,望面试能成功。
她拎起前几日早已打包好的包袱,脚步轻盈,像一只可爱的兔子一蹦一跳的跑到周大姑跟前,并向她娘鞠了一个九十度的躬,调皮地吐了吐舌头。
“娘,俺这就准备出发去乡里啦!等您闺女凯旋而归!”
“小丫头片子,你就这么势在必得?为娘很是担心,你说你出生以来就没有离开过洋厝,未经世面,这次外出可得小心行事,一切听你大哥的。”
“阿懵看好你妹,这丫头没大没小,不知天高地厚,外面社会复杂,看好她,别由着她性子胡来!”周大姑再三叮嘱。
阿懵为了丫蛋的面试,特意像陈老师请假两日。阿懵人如其名,留着四六开分头,发梢刚好齐着耳朵,呆头呆脑样,个子不高不矮,总是不苟言笑,俨然一副文化人的做派。前两日他向同桌蒋二根借了辆自行车,阿懵骑着飞鸽牌自行车回村,引起了一场大骚动,三五成群的乡们都簇拥来探着脑袋窥视着这个拥有两个大轮子能骑行能跑的庞然怪物。觉得阿懵很是潇洒,羡慕不已。
“娘,您尽管放心!我一定照办!”阿懵傻憨憨地说。
阿懵是洋厝村的骄傲,他品学兼优,成绩优异是被保送到大芭乡的重点高中里去,他作风正派,洋厝人们一致认为这小子出息,是洋厝人的骄傲。周大姑和大佬爷也对他寄予了厚望。
丫蛋拉着大哥消瘦细长的手,迫不及待的往家门口跑去。
“娘,您放心!等俺们的好消息!您就别出来送别了!在屋里呆着!”丫蛋撸起袖子说。
“哎!女大不中留啊!”周大姑无奈的摇了摇头,轻声细语地说。
她快速地迈着步伐,追出了家门,向打谷场跑去,丫蛋跳上了阿懵骑的飞鸽牌自行车后座。阿懵两腿撑地,待丫蛋坐好,他卷起衣袖,回头望了两眼洋厝,望着家的方向,看见母亲跑出来,他挥着手说“娘回去吧!别跑这么远!我们会常回家看您!”说罢,他踏着自行车上路了。
大丫,二丫,四丫,丑丫,大力也一并跑出来,跑到母亲跟前,和周大姑站在稻谷场目送他们远行。
“姐!姐!记得给俺带糖吃还有那雪花片!”最机灵的小妹丑丫大嚷着。
“好嘞!给你们每人都带好吃的!”丫蛋转头对兄弟秭妹说,并挥手向他们道别。
周大姑眼角湿润,养娃十五载,这一去倘若顺遂,又是天各一方,得好一阵子不回家了。阿懵自从被保送到重点高中就鲜少回来,一两月才回来一趟,每次只逗留两天,哎!养大的儿女终究是留不住的。想到这她不禁鼻子发酸,泪如雨下。她用衣服的袖子急忙揩拭着眼泪,生怕几个子女看见。
这一路,丫蛋的兴奋盖过了忧伤,这样的离别和二狗子的别离是天壤之别的,她知道亲情是永远无法割舍的,毕竟血浓于水,而二狗子是飘忽不定的风筝,何时断线都不知道。
阿懵卖力的踩着自行车的脚踏板,他小心翼翼的骑行着。一是这车不是他的,他鲜少驾驭它;二是山路蜿蜒曲折,崎岖坎坷实在不利于骑行,洋厝离乡里有10公里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