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点喝多了,我去一下茅房。”
“你还喝多了?就你喝那么一点点还喝多了......”江十一自顾自地往外走,只留下蔡德彪一人在身后骂骂咧咧。
四个人的桌变成了两个人的桌,陈泌也迟迟没有回来,江十一以为他拉屎去了,没想到出门右转就碰到了那个沉默的巨汉。陈泌默默地看了一眼江十一,他有很多话藏在眼睛里,他知道江十一能看懂的。
“在等我?”
“......”
“你也想去吧。”
“...”
“走。”
怡香楼最近生意不错,虽然由于战争,高夷城又开始宵禁,并且城门紧闭没有了外头的生意,但毕竟当兵的多啊,那些血气方刚的兵最爱照顾这种生意了。当然,给不给钱又是另一回事了。现在这个点,怡香楼已经关门了,江十一和陈泌像是两个迟来的嫖客,站在怡香楼的大门前呆愣着。
敲了敲门,没人理会。
又敲了敲门,还是没人理会。
江十一和陈泌面面相觑,心想着要不然明天再来,刚要回头,里面却传来一个声音。
“今天关门啦,明天再来。”
“我想打听个事。”
“没什么好打听的。”
“就一个事儿而已。”
“走吧走吧,这里不是打听事情的去处。”
“我们给钱。”
里面的声音突然愣住了,好一会儿,换了种口气问道:
“行,多少钱?”
经过一番激烈的讨价还价,江十一和陈泌终于成功地见到了老鸨,一个风韵犹存的女人。与其他地方的老鸨不一样,这个女人并没有用大量的粉末来遮掩脸上那岁月的痕迹,她倒是坦坦荡荡得像个女豪杰,而她确实也有足够的资本去坦荡,半老徐娘身段仍属上佳,如此姿色却提前退隐幕后,这就是高夷城青楼的内卷现状。
见到来的这两个当兵的,大半夜来到这种风尘之所,脸上却看不出半点精虫上脑,尤其那个大个儿的满脸沉闷,就像家里刚死了人似的,完全不像是会出现在这种地方的汉子。老鸨问道:
“你们,莫不是走错了地方?来我这里打听事情。打听什么?”
“孟红女。”
老鸨的眉头一锁,神情凝重地看了看江十一,问道:
“你们是她什么人?”
“嗯...兄长。”
“我可没听说过她有这么个兄长。”
“我们给钱。”
“行。”
老鸨挥手请两位客人坐下,长叹了一口浊气,娓娓道来。
“那是个可怜的姑娘,真的。她很乖巧,而且骨相特好,打扮起来姿色属上乘,平常都是我给她梳头打扮的,她见我疼她,很多事也愿意跟我说。她被一个赌鬼骗了,那赌鬼居然说想娶她,家里还有很多田,呵呵,男人的嘴啊,能信就有鬼了,真恶心。结果,怀着孩子就那赌鬼给卖了,孩子最后也没生下来,被那男的毒打了一顿,孩子打没了,身上也全是伤,刚见到她的时候,我很心疼。”
老鸨咬了咬牙,吸了吸鼻子,有那么一瞬间,江十一感觉她快要流泪了。她突然对江十一冷笑,摇摇头说道:
“你们这些男人啊,真的,如果你真是她的兄长,我只能说你们也该死!我不知道为什么一个姑娘可以像她那么单纯,她之前就被一个老男人骗过,还是那一套说辞,说是什么要娶她,嘁,我就是不明白,她怎么还会再被骗一次?我就是不明白,这么一个好姑娘你们怎么不好好看着?她的父母被土匪全杀了,自己也被糟蹋了,结果还怀了土匪的孩子,后来,孩子也没了,连弟弟也死了...太惨了。如果现在你们跟我说,那是你们妹子,那我要跟你们说,你们不配!”
老鸨的一字一句仿佛都像锋利刀剑一样割在江十一和陈泌的血肉上,那是精神上的凌迟,两人像是死刑犯一样任由老鸨宣判。太多的亏欠,太多的愧疚,太多的如果,孟红女的一切悲惨,其实都是他一手造成的,江十一就只有沉默,像陈泌一样沉默。
“你就是江十一吗?”突然,老鸨问道。
“昂...嗯,我是。”江十一惊讶地抬起头。
“她跟我说过你,说过你们,说十一爷和陈大哥一定会来找她,但是到最后也没等到你们来。她说如果你来了,就跟你说......”
“什么?”
“她不恨你,她真的不恨。”
江十一听完,突然转过头去掩住脸面。
这时,外面传来了一阵骚乱声,一种无法让人听懂的语言正在大声嚷嚷,江十一也听不懂,但是他能认出来那是异族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