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昏暗的房间内,这声音实在是太过于诡异,以至于所有人都面色波动。
她的动作实在是优雅,用两指捏着签子,插在苹果块上,闭嘴而嚼,不时地拿起手帕擦拭着嘴角的汁液,一副大家闺秀的样子——全然没有刚才一刀隔断一个人头颅的样子!
只是这尸体......
有了前车之鉴,自然是所有人都不敢在轻举妄动。
他们低头扫了一眼尸体,又抬头看着眼前人,又低头扫了一眼尸体,目光在他们两人之间徘徊着,却也没有一个人敢上前贸然行事的——谁知道这女人葫芦里究竟埋着什么药!
心狠手辣,毒蝎女人。
陈湘熙也不急,依旧吃着自己的苹果块。
房间内又重新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终于,有个大胆一些的人上前,屈膝蹲在尸体旁边,抬眸打量了一眼陈湘熙,看着她依旧在吃苹果块,余光甚至都没有往自己身上转,咽了咽口水,抓住尸体的双脚用力,将尸体扛在自己肩上,起身转身正欲出去,只听背后人道:
“知道怎么做?”
是那女人的话,他浑身一僵,小声道:
“知道。”
只听那女人继续问道:
“规矩是什么?”
他把头埋得更低了。
“不可惊动他人,禁止让任何人看到他被埋的场面。”
而后,便是沉默。
终于,又是嚼苹果的声音传来。
不急不缓的。
在这昏暗的房间内,实在是太过于诡异。
他低着头,全然不知道自己到底说错了哪句话,只是浑身发僵——顷刻间,冷汗遍布全身。
他咽了咽口水,也不敢开口多嘴发问,只是低着头,静静等待着命令——这女人身上的气势,真真是丝毫不输于皇上。
明明看不出来任何杀意,却就有这样一股压迫感。
她到底是个什么来头?
就在他只觉得自己浑身就要被恐惧所淹没,差点要失了呼吸,只听眼前人道:
“不错,记功二等。沈听澜。”
一句话,让他怔了一下。
他惊讶抬头,只见丞相大人已经站在了自己面前,拿着一个二等功的诏令递给他。
他怔怔地看着那诏令,又抬头看着那个发号施令的女子,眸中满都是难以置信与丝丝的惶恐。
没想到,眼前人看着他,笑道:
“自己去领。”
他看了看那女人,又看了看丞相,颤抖着手,去拿那张诏令。
就在他的手指触碰到令牌边缘的刹那间,手指猛地一个哆嗦,触电般的又缩了回去。
但是眼前人并未收回那块诏令,似乎是铁了心的让他去拿。
而后,他抬头,又看了看旁边坐着的那女人,只见她撑着头,微笑着看着自己,便咽了咽口水,低着头,余光盯着她,大着胆子拿过那块诏令,又大量了一番那女人,低头看着掌心中的诏令,咽了咽口水,大着胆子后退了一步,走出了房间。
看着他全身而退,房间内又是一次惊呼。
只不过是,这次惊呼,是因为功劳的奖赏——二等功,那绝对是处理掉了一个帝国所通缉的要犯,才能获得的赏赐!
可以说,那赏赐,都是他们拿命换来的!
真没想到,她竟然说给就给了!
他们都看向陈湘熙,目光都发生了变化。
陈湘熙却也不开口,只是拿起沈听澜端给她的一块热毛巾,细细地擦拭着每一根手指,将上面残留的苹果汁擦拭干净。
房间内,顿时又陷入了一种过分安静的气氛。
沈听澜站在一旁也不多言,只是看着陈湘熙。
赏罚分明,恩威并施,真真是一个极为精明的纵横家!
终于,陈湘熙将毛巾又重新放回了盘中,扭头,看着他们,道:
“行了,都散了。以后随叫随到便是了。”
所有人立即点头,转身离去。
这一次,再也没有一个人多言。
终于,待到所有人都走出了房间好一会,就算是外面的院子里也没有了声音,陈湘熙这才扭头看向旁边的人,笑道:
“怎么,我杀人,你看不惯?”
沈听澜赶忙鞠躬道:
“娘娘切莫要折煞了卑职。就算是借给卑职一万个胆子,卑职也全然不敢如此放肆。”
陈湘熙轻笑一声,撩起耳边一缕碎发缠绕在指尖,看着他笑道:
“既然如此,看我作甚?”
沈听澜鞠躬。
“他是这几人之中能力最强的。向来以勇猛与速度著称,极为擅长用刀,并且精于潜伏与暗杀,曾经立功无数。他的刀是波斯王子进贡过来,皇上特意赏赐给他的。”
陈湘熙只是“哼”了一声。
“一条狗而已,任凭它能力再强,也不过是条狗。不诚心诚意,就没有任何活下去的价值。”
说着,她看着他。
“沈听澜,明早去刑堂自行领罚,别让我催。”
沈听澜背脊一僵。
“娘娘若是要责怪卑职,卑职并无任何异议。只是卑职不明白,此事被指究竟做错在了哪里,才让娘娘如此动怒,想要责罚卑职?”
“明知我讨厌聒噪的人,还找这样舌头长的人,你可知道该怎么做了?”
沈听澜鞠躬,手臂伸直,双手十指交叉挡在袖口里,把头埋得更低了。
“娘娘所言极是,卑职这就去刑堂领罚。”
只听眼前人道:
“很好。”
而后,他听闻她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沈听澜,我还是很喜欢你的。”
声音很低,一字一顿的。
“可别让我,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