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仍忘不了,从长安城出发前的一日里,白贤王府之中,他迫她着上西域奴妓的舞衣,出现在了陆青衣的面前,那可是青衣哥哥啊,是她的教书先生,是她的清莹竹马。
想到这里,虽说胸口些许阵痛,但好歹这些时日他待她似是愈来愈好,一想到曾经她也是欲将他毒死的,便觉着扯平了。
“终有一日,”容夕将鹿燃歌抱得更紧了些,眉宇间尽是郁郁,“我会带你去东莱之岛,教你入水拈海底花,带你去摘星崖等日出日落,永生永世在一起。”
她微张着嘴,一时间神思恍惚,她将脑袋轻轻靠在他的左膛,这滋味忽而令她无暇顾及过往。
这世间,总有风物飘零不定,或是露,或是枫,或是那历经万古折裂的远山与近海,或是四季更迭的耀阳与冰霜,或是闭眼时耳旁交错混淆的喧嚣。
或是回身定睛时,那对孤冷如雨,却又款款深情,似渊的双眸。
她紧紧抱住了他,她自以为已是半生乱离,永生永世对她而言,太久了,这一世若能安定,与卿相依,便是极乐。
彩舫靠岸之时,已是戌时,容悔站在船屋前望了栏边相依的夫妇几秒,不禁瘪嘴轻笑。
金天氏鹿姓女,本是大野的妖象之征,这九弟虽娘亲过世后叛逆不止,但如今看起来对这女子,是动了真情。
传闻中,九弟十七岁生辰时,皇兄赐予他了一个那兰太后的远房侄孙女,并赐婚于二人,当夜,他就将那女子触碰他的手指给砍断了罢,后来,那贵女只好被那兰太后收进了宫里,封了个郡主。
他还曾听说,九弟的烟柳阁内,但凡吹嘘与他有暧昧之亲的女子,都被他差人拔了舌。
但对于黎明百姓,容夕却又是心怀苍生的。
容悔无奈地摇头,长吁口气,这气一叹,那舷栏边依偎的九弟和弟媳正巧发觉船停,便回了身。
“七哥,怎么到了半天,没喊我?”容夕牵着鹿燃歌来到了容悔面前,温温笑道。
容悔回过了神,略有坏笑:“看到九弟与弟媳二人相濡以沫,甚是欣慰,不忍打搅。”
“七哥今日要带我与燃歌去见的是何人?”容夕牵着鹿燃歌跟在了容悔身后,这彩舫甚是大而华丽,出去时,如同蜿蜒迷宫。
容悔走在前头,意气风发,三人下了船沿着码头往那沿河栈道不远处的三层楼阁走去时,方才答道:“是三年来我在青州与冀州的军师,幽州王一年前归降于我,他有大功,他已在青州等候你我许久!”
容夕看着原本淡然的七哥变得澎湃,忽而有种怪异之感。
果真,他牵着鹿燃歌跟着七哥朝那楼阁走得越近之时,便感觉到了一种熟悉而又陌生的气息。
似是遇到过,却又只是擦身而过的气息。
那三层楼阁,翼角间挂着暗红哑光,窗棂内,透出的又是那冷白之光,与清河城其他建筑格格不入。
北兴王随从在前引路,将那紧掩住的一楼大门推了开,又领着三人朝那极其少见的旋转木梯螺旋而上,只见这楼阁外观看似三层,却并无二楼,这旋梯的尽头,就是那顶层无墙的阁楼。
随着地板线的降低,容夕和鹿燃歌在看到那屋顶上的人时,纷纷瞠目一愣——那楼阁的暴露在外的第三层地面上,站着的人,似是陆青衣!
“臣,参见白贤王,与王爷夫人。”
那人走上前单膝跪地参拜之时,容夕与鹿燃歌便发觉了眼前人与陆青衣之不同。
若是说年二十的陆青衣从容不迫,那么稳如泰山四字,写在了面前男子脸上,再说陆青衣年少成名,虽武艺高强,却是白皮细肉,一看即是书香门第出生,这面前男子,肤色麦黄,且眸光笃定,嘴角带着一丝痞笑,应是三十左右。
“哈哈,九弟,弟媳,这位是苗大人!”容悔躬身将苗大人扶起身,“三年前我在凉州巧遇苗大人时,苗大人得知我是北兴王后,亦是如此注重礼节。”
鹿燃歌微微张了张嘴,她抬头瞧了眼容夕,只见容夕面若冰霜,且将她手腕捏得更紧。
“苗大人,”容夕露出了一丝邪笑,“此次北上抗番,苗大人可有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