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夕看了眼金赏,微拧着眉望回向前方:“那是必然的,只是我与燃歌二人若是回了长安,金大人记得来府上奉茶。”
金赏听了,露出了恍然地笑容,大声言谢后,朝地上拜了三拜,又起身望着那已是泣不成声地鹿燃歌,只见容夕两条腿夹了那马肚子,背上的大军又继续前行。
不知不觉,容夕和鹿燃歌已随着队伍出了城门,此时城门口锣鼓朝天,鞭炮不断。
而那身后关在城内的百姓中,却有人唱起了铙歌,《战城南》——
“战城南,死郭,野死不葬乌可食。
为我谓乌:且为客豪!
野死谅不葬,腐肉安能去子逃?
水声激激,蒲苇冥冥;
枭骑战斗死,驽马徘徊鸣。
梁筑室,何以南?何以北?
禾黍而获君何食?愿为忠臣安可得?
思子良臣,良臣诚可思:
朝行出攻,暮不夜归!”
六万多将士,于歌谣中缄默,谁人不知,祭祀之礼虽以牛羊殉阵,有胙肉分食,但有了战争,上了战场,明日不是此是这牛羊,就彼为这胙肉。
鹿燃歌用手背轻轻拭去了眼角的泪,她垂着眼声音极小:“谢谢夫君。”
原本脑中正想着扎营后事宜的容夕愣了愣,不禁冷冷嗤笑:“你倒是有趣,金天府弃女,今日与长兄相认立即哭成泪人,若是心中有半点怨恨,也不至于如此软弱。”
“为何人心中要一直藏恨……我想长兄之前不愿认我,一定事出有因,”鹿燃歌微微撅起了嘴,她知道容夕又在讥讽她的软弱了,“但还是要谢你,我们一定……一定能回长安,与长兄一同饮茶的……”
容夕冷笑了声,不再搭理她,他心中知晓,今日金赏当街跪地打断行军必是背后有人指使。
皇帝容云霆整日除了跟后宫玩乐,就是一心求仙长生,平日里金赏与御史大夫文远之走得最近。
御史大夫虽是主管记事,但文远之的长女文柒儿嫁给了七皇子容悔,容悔身为北兴王于七年前已去冀州之藩,但近年来已是羽翼丰满,皇后文婉又是文远之次女,这满朝文武中,野心最大的当属这御史大夫文远之了。
之前丞相王砮帮买的几千天马早就在长安城外的远郊集结,天马的粮草和安置虽已有自己人看管,金赏作为太仆,平日里虽一直对此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今日,选了个事宜的时机出手了。
刚刚这一跪地三拜,应是警告容夕:凯旋后莫轻举妄动,私买战马一事已经够加罪,若是意图谋反,后有北兴王杀之。
这样一对比,陆青衣目前根本不是劲敌。
容夕看着这怀里正靠着自己胸膛睡着的鹿燃歌,不禁心里一阵恼火她的愚蠢,却又不忍将她弄醒。
同一时间,长安城洺城门城墙上。
“陆大人,您这举着看半天的是何物?”一旁,胡卫尉好奇地指着那陆青衣手里握着的用竹筒联成的“工”字奇物问道。
“噢,这个叫望远镜,玄祖所制,助我用来远观风向,”陆青衣将目光从望眼镜中聚焦的容夕和鹿燃歌身上收了回来,微笑着将手中奇物递给了胡卫尉,“记得瞧完送回竹苑。”
只见胡卫尉喜乐地接过望远镜,端到双目前看了起来,胡卫尉将筒宽的一面朝着自己,陆青衣笑了笑,给他将望远镜方向纠正了回来。
“哇!这奇物果真了得!百里之外的玉琼山都能看到!玄祖果真是天神降世!咦,那我岂不是能用这神物去瞧那渭水以外最繁华的郊外市集?陆大人啊,您跟玄祖果真神!……”
陆青衣转身离了去,那胡卫尉似乎还不知道,嘴里仍不停个说,一旁凑来了好几个护卫,也巴心巴肝地想要瞧瞧。
“你要我制好的物,马渊刚刚已经策马追了去,今晚应能送到她手上。”陆青衣下城墙时,在转角撞见了等待她的苏琴。
“谢谢阿姊,”陆青衣抿嘴强笑,“三日后,我定将三岔宫的事与你全盘托出。”
“你做了这么多,竟真的是为了皇位?”
陆青衣笑着,满目耐人寻味地凝视着苏琴:“不然,阿姊以为我是为了什么?”
苏琴哼笑了声,斜眼瞄了几秒陆青衣,便转身下了石阶:“谋反?是件有意思的事,我定会助你!不过你这小子虽然城府深不见底,但骨子里不是追名逐利之人,你我的契约,勿忘。”
“谢阿姊夸奖,青衣必不会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