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陆青衣毒发吐了黑血,鹿燃歌哭着抱住了他,她用那上等丝绸所制的留仙裙去给他擦嘴,却不想黑色的血液染湿了她整片衣袖。
龙椅上的容云霆一看那陆青衣黑血四溅,以为宫里又来了个妖物,便跳脚地大喊着要将两人拿下。
容夕抿嘴笑着,他心里喜乐无比,眼前的一切属实有趣,他看着官兵中间被围着的一对璧人狼狈不堪寡不敌众,又忽然担心自己会失去乐趣。
“皇兄,方才你不是答应了容夕,将燃歌许配给臣弟,怎么这会要赶尽杀绝?”容夕在阶基下跪了下来,真心实意地进行了三个叩首,“皇兄,这姑娘是一直在长安长大的鹿姓,并不是金家那……”
“可笑!”容云霆用力拍了下龙椅的把手,那大拇指上的玉扳指几乎裂了开,他想起容夕从小在宫中的恶作剧,以及四处拜师成为了方士,又在明光宫天台呼风唤雨召唤雷电的事情,不禁感到愈发惧怕。
“皇兄,夕儿从小到大从未求过皇兄,皇兄为何如此憎恶这女子,到底是为何?”容夕又开了口。
全长安都知道,半个月前,那个被处了削脑极刑的金芷鸢,在掉去半个脑袋后,嘴里仍在喊着家妹的名字,那日,方圆十里的花草伴随着她的惨叫霎时枯萎,金家为保血脉,请了方士来过阴,最后说是姐妹俩被妖物上了身,与金家无关。
上一辈人还知道,先皇国师在仙台求解了七七四十九天后,出来第一句就是:“长安有女婴,翌年元月初九辰时出世,此女出世,立马杀之。”
而第二年元月初九辰时出生的女婴,只有鹿燃歌一人。
近日北方外敌来犯,不到七日,朝廷派往的常胜将军和精锐奇兵被敌人杀了个精光,统领还被对方用热锅给煮了,新上任的国师在仙台做了法,说是妖女未斩干净,不杀会祸国殃民。
宴席上的宾客还未散去,所有人被控制在了正殿内,容夕看着宝座上瑟瑟发抖的时年四十五的容云霆,笑着说:“皇兄莫怕,这鹿燃歌身上的妖物,早就被臣弟消除了。”
“朕会害怕?胡说!”容云霆恼羞成怒,“这女子眼眶发黑面色灿白,看着就是妖物!朕有天师护法!来人!”
容夕忍不住笑出了声,这明明是他将她饿了一天一夜所致,他想了想站起了身,推开了陆青衣面前的戟,一步一步上了阶基,他来到了容云霆面前,伸手朝皇帝摊开了掌心:“皇兄。”
只见容云霆盯着容夕的掌心好半天,忽然舒展开了眉心,微张着嘴,双眼没有焦距地看着前方。
“你会成全臣弟对不对?”
容云霆僵笑着点了点头:“皇弟所言极是,皇弟要什么,朕给什么。”
这时,一旁的皇后刚要上前,便被容夕斜眼一横,慑了回去。
如群臣与外使所见,皇帝忽然转变了态度改了心意,定是白贤王施展了妖术,而他索取,仅为一名妖女,此宴散了后,此事定会传遍天下。
容夕满足地收回了手,容云霆一下子清醒了过来,却又似忘了刚才的一切,他命令宴会照常举行,宫内立刻恢复了先前的热闹。
容夕迈着轻步一级级下了台阶,他一把拽住了鹿燃歌,又弯下腰对正在毒发的陆青衣沉声说:“我知道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接着,便拽着鹿燃歌出了殿。
陆青衣用手撑着地,喘息中他看着容夕带着鹿燃歌渐行渐远的身影,她在拖曳中挣扎着不断回头,直到消失在视线中。
他沮丧地使出全身力气,正准备用那把毒匕首插进自己的胸腔里时,混在舞姬中的姚乐儿阻止了他,将他拖出了人群。
巳时,蛮夷邸。
屋内响起了苏琴的三声掌声:“你今日所见,甚是精彩。”
姚乐儿拧着眉,双手抱拳鞠向苏琴:“求您为陆青衣解毒。”
苏琴冷笑:“他死了与你何干?”
“他是您的妹夫…燃歌如今又被困在了亲王府,您不担心吗?”
苏琴听到这里,觉得自己一下子丢了两个包袱,经过这几日观察,她发现马渊是喜欢金芷鸢的,陆青衣不是金家人,鹿燃歌又免去了死刑嫁进了宫,马渊定会随她到凉州。
苏琴忍不住笑了:“妹妹嫁给皇家,多好的事,对了乐儿,你可曾听说过雪林?”
“未曾听说,乐儿是楼兰人,”姚乐儿担忧地看向了门外,“不过,这蛮夷邸的酒舍倒是收集情报的好地方。”
“嗯,那你去。”苏琴支走了姚乐儿。
姚乐儿走后,苏琴又摊开了《凉州地方志》,这几日里,她一直在这古老的图册里寻找苗陨西失踪的对应位置,她圈圈点点了几番,忽然想起了《休屠志》里关于鹿鸣公主的这条线,思绪一下子又陷入了困境。
“在这个时空,我现在是被处过极刑的沉鸢公主……既然金芷鸢叫沉鸢公主而不是鹿鸣公主,那么鹿鸣公主难道另有其人?!”
苏琴紧握着书简,她忽然想起陆青衣手腕所纹的二字,自从来到这里,她还没去检验那“鹿鸣”二字是否还在,她深吸口气,站起身,径直走向了床榻上昏迷着的陆青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