鳜鱼都已经死了,泛着白肚子飘在水上,见此,汤皖纳闷道:
“你这鱼都死了,不卖是要来干嘛的?”
许土本不想回答,只一心想问问皖之先生船民的孩子能不能上学的事情。
但是架不住两位先生定眼看,心里犯起了嘀咕,只好把袖子往上撸,手往大木桶里一抄,抓着一条黑鱼,拎出水面。
“这下面还有活的,鳜鱼不耐活!”许土老实巴交的解释道。
汤皖这才注意到许土的手臂漆黑,再一看脚上和脸上,顿时明白了过来,问道:
“你是船民吧,首都这一块的也就永定河,再远一些就是通县那里,你是哪里的?”
“我是通县的!”许土答道。
通县离这里挺远的,你是来干嘛的啊?”汤皖随和的问道。
许土一看,这两位先生也没什么架子,还和自己聊着天,又忽然意识到在皖之先生家门口,顿时意明白了过来,紧张兮兮的说道:
“我是来找皖之先生的,请问,两位先生可是?”
“哈哈哈”汤皖不由得笑道,原来是来找自己的。
而且观船民面色紧张,估计是有什么紧要的事情,不然不会特意提着鲜鱼,跑这么大老远。
于是,便点点头,直接说道:“我就是你要找的人,你找我做什么?”
“啊!!”许土显然一惊,忙赔礼道歉道:
“皖之先生莫怪,我不知道是你,不然不然”
情急之下竟口吃了起来,急着一把从水桶里抄出几尾活鲫鱼,支支吾吾道:
“我是我是来给先生送鱼的!!”
“你别急,慢慢说,你大老远给我送鱼,想必是遇到什么难事了么?你先说事情!”汤皖索性一屁股坐在了台阶上,语气亲和说道。
船民们一辈子都在船上生活,本来就经常遭人指指点点,而且社会地位又地下,所以汤皖尽量语气平缓一些,别吓着人。
许土一看先生平易近人,也不像平日里那些趾高气昂,动不动就张嘴骂人的大人物,一时心里也轻松了不少。
“我是想问先生一件事,就是我们的孩子能不能能不能,上先生办的学校!”许土鼓起最大勇气,说出以上这番话。
实则心里担惊受怕的要死,生怕先生嘴里冒出一个“不”字,回去交不了差,也断了下一代人的希望。
“当然能!”汤皖当即给了明确的答复,又问道:“你们有多少孩子要上学?”
听着先生清晰又肯定的回复,许土一时愣住了,随后眼睛里直冒出精光,心里却是五味杂陈,抿着嘴,眼泪就唰唰的就往下落。
“啪”的一声就跪地下了,朝着汤皖就下跪磕头,这么多年的苦难生活终于走到了尽头,开始有了盼头。
船民的孩子也可以读书了,就意味能在土地上生活了,这是多少辈船民不敢做的梦。
汤皖和钱玄赶紧上前去架住许土的胳膊,忙说道:
“有什么话,站起来说,不许来这一套!”
“先生,我”许土漆黑的脸上,挂着异常醒目的白色泪痕,激动的难以用语言来表明自己的感谢之意。
“你慢慢说,还有多少孩子要上学?”汤皖又问道。
许土赶紧撇开两位先生的手,下意识的说道:“我衣服脏,莫脏了先生的手!”
“没事,我们不怕脏!你先说说!”汤皖笑道,收回来手,就这么放着,也不去洗洗。
许土转动着脑子,掰着手指头,片刻之后,才不确定的答道:
“我们那一片就有十多个!”
“那好!下半年全部送去读书,通县刚好要建新式学堂!”汤皖爽快答道。
许土不知道该如表达自己的心情,总之很激动,这一辈子就没有这么激动过,连结婚都没有此刻的激动。
于是,在习惯之下,又下意识的要下跪磕头。
“哎”汤皖无奈的叹息道,只好和钱玄又上前拉住许土,不让下跪,只见钱玄故意吓唬道:
“不许下跪磕头,现在不兴这一套,听到没?”
许土重重的点点头,随即就提起大木桶,准备给搬到院里去,晃荡起的水花贱了许土一脸,甚至落到了龇着笑的嘴里面。
这是一种从没有过的高兴,是如释重负,也是对未来的憧憬,现在许土只想赶快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一起来的船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