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发衣服吧,别冻坏了!”
这帮孩子,好点的,身上裹着破布片,差的就身上裹着稻草,缠着腰部,裸着大腿和赤着脚。
六爷朝着工人喊:
“把小衣裳拿出来。”
工人们抬着两个大木箱子,让孩子们过来,一人领一套,都是旧衣服,有的还是大人衣服改的,按照之前统计的孩子总数,一共凑了50套。
等发完衣服才发现,箱子里还多了几套,汤皖想到,大概是去了别的地方生活了,但愿过得比现在好吧。
孩子们领到了衣服,个个都开心极了,一个劲的朝着身上笔划,又担心把衣服弄脏了,直吵着要家里人给洗澡。
“娘,脏洗掉了,也不怕冷了,有衣服穿!”
“我要穿衣服,去城里玩。”
“不冷了,再也不冷了。”
看着孩子们高兴的样子,汤皖自己看的也高兴,今天人手多,一上午就发完了衣服和施完了粥,等回到东交民巷的时候,正是吃中饭的时候。
大牛在厨房做饭,汤皖给自己泡了一壶茶,躺在躺椅上,想到终于发完了衣服,难民不再受冻,就像是终于完成了一件大事一般,浑身轻松。
还没躺多久,钱玄就来了,问道:“上午来了几次,都不在家,去哪里了?”
汤皖舒着气,说道:“去给难民发衣服了,怎的,找我什么事?”
钱玄“哦”的一声,却是反应不大,面带沮丧之情,止不住的唉声叹气,能让钱玄有如此情况的时候可不多。
“刚从先生那里回来,憋得慌,想找个人说说。”
汤皖想到应该是,这两师兄弟闹得事情太荒唐了,太炎先生通过报纸知道了,让这俩人上午去了一趟,不过看钱玄这情形,怕是这里面夹着什么事情。
试探着问道:“凰坎教授也去了?”
钱玄端着杯茶,巴拉一口,幽怨道:“我都去了,他能不去么?”
汤皖继续道:“所以呢?先生说了什么?”
“传统非旧,旧非无用,白话非新,古来有之,可唤之为旧,大变革者,非急非缓,当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钱玄把先生说的话,转述一遍后,汤皖在心里细细思索开来,大概的意思是:
文言文不是旧,即使是旧也不代表没有用处。
白话也不是新的,自古以来就有,也可以称之为旧。
当遇到大变革时期,不能急,也不能慢,应该要取文言与白话的精华,为用。
依着钱玄的性子,是不可能会被这番话扰乱心智的,钱玄是那种认定了方向,便会不留余地,一条道走到底的人。
所有汤皖认为,这里面一定还有事情,是钱玄没有讲的,于是继续问:
“先生可还说了别的?”
钱玄颇为不服气的说道:“先生还让你,尽快去把作业交了,要考你释义。”
汤皖已经隐隐明白了什么,忙问道:“没了?”
钱玄捏着茶杯,一口饮完,“啪”的一声放在桌上,愤愤不平,最终还是无奈的点了点头。
汤皖站起身来,在院里沉闷的走来走去,回想起和先生从相遇到相识的一幕幕场景,虽然认识时间不长,此刻也是心里有些堵。
随后又问道:
“那你和凰坎教授的恩怨,先生怎么说?”
对于这件事,钱玄反而没有那么在意,只是说道:
“各打五十大板,以后只谈学识,不谈私人!”
大牛看到德潜先生来了,就又多加了一个菜,这会刚做好,正往外端,俩人喝点酒,边吃边聊,倒是稍微开怀了些。
钱玄之所以这般,是因为先生的态度不明,但实际上,先生已经含蓄的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没有称赞便是最好的反对。
但是文言与白话的争论,经过这些天的发酵,已经成了全国的热点话题,现在没有任何一方会交枪投降,只有两者取其一。
任何一位重量级大佬的倾斜,都会造成巨大的影响,特别像太炎先生这般,当前公认的学界第一人,他的态度会影响许多人的态度。
然后,实际上,除了汤皖心里明白,在其他所有人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白话文其实已经提前了好几年,默默地登上了历史的舞台,正在发挥它的威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