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氏面色愤愤:“你打那时候就知道了,你也是存了这个心思的。”
“你怎的变得这般不讲理,覆巢之下无完卵,沁儿的性子跟太妃最为相像,再说了,圣上近些年已取缔了三年大选,这次也是存了心思纳几个妃子,这才有了这出。这事已经不是你我二人亦或者是老太太能左右的了。”
约莫是一口气说的有些多,他口有点干,几步就到桌边,端起茶杯,一口饮尽。“你莫不是以为我是那种送女儿去求富贵的人?只是这阖府上下,你瞧瞧!老五那个丫头,原也是极好的人选,可她性子太过刚强。”
石氏也不听他絮絮叨叨的解释,直接蹬了鞋子,拉过被子把头埋进里面抽噎。
第二天晚上,婉沁两条腿盘坐在榻上,一边看着手头上那本书,一边听春夏说话。
“傍晚奴婢约金宝吃了酒,还没等奴婢怎么开口提这事,金宝说三太太回去可是发了好大一顿脾气,秋姨娘去伺候的时候,三太太就说了这事,说是老夫人定了小姐您,问秋姨娘有没有法子,把三房的两个小姐捎上。”
顿了顿,又继续说:“秋姨娘回来就问了若小姐,没遣丫头,若小姐说这事铁定老太太早就跟老爷商定好了,她们左右不了”
陈家三房陈硕琥娶的是兵部尚书张维恪的嫡幺女,后来张氏怀了身子,抬了身边的陪嫁秋霜做了姨娘,生了陈婉若,张氏一贯是极其信任秋姨娘,而秋姨娘也是主意多的,因着又是陪嫁带来的丫头,平时更是出了不少主意。
婉沁听着不以为然,问道:“金宝说若小姐左右不了吗?那三太太怎么说呢?”
春夏回道:“今日晌午,三爷回院里,三太太又发了一顿脾气,闹的三爷躲到了姨娘院里,金宝说若小姐去三太太院里呆了一会,三太太就消气了,说的什么倒是不晓得。”
陈婉沁点点头,又继续看自己的杂书去了。
没几天的功夫,太妃要让娘家姑娘去宫里祈福的消息连洗衣房的丫头都晓得了。同时,定了大房的婉沁小姐的消息,也不知道从哪里传了出来。
陈老太太看着低头啜泣的陈大夫人,气不打一处来,怒道:“你倒是越发的回去了,我当是你已经想通了,你这番姿态,哪有一点当家的样子”自打前几日消息过来,这石氏每日都要过来哭上半个时辰,起初老太太想着等她自个想通,没想到今儿都第六天了,这石氏的眼泪珠子跟不要钱一样,每天都要过来掉上半斤。
石氏许是这几天伤心的厉害,也没接话,就兀自的小声啜泣,全然无半分平日里端庄的样子。
老太太半天叹气,说道:“你这个做娘的,都没个丫头懂事。”倒是婉沁那天来了跪上一次,许是明白这是毫无转圜的余地,至今该请安该读书一样不落。
石氏听到女儿,抬头擦干眼泪,说道:“不是媳妇不懂道理,这满院子的姑娘家,就不说五房的如丫头,就是四房的婉婉,哪个不是好丫头,怎得就匆忙定了沁儿?”说到后面,已经是不自觉的拔高了音。
陈老太太转头看了一下身边的杨妈妈,杨妈妈会意,屏退了屋里的丫头,然后关上房门。
老太太手里转动着佛珠,在心里思量着怎么开口,半响,石氏却先开口了:“媳妇今儿不想听什么烈火烹油,举步维艰。媳妇只想闹明白一句,怎的悄声无息的就定了沁儿。”
老太太面色未变,声音中透着坚定:“年前,几个丫头,都来我这里伺候,如丫头婉丫头也是好的,我跟老爷起初提的是婉丫头,想着沁儿性子还是跳脱了些。”说到这里,像是想起了什么,倒是微微笑起来。
石氏睁大眼睛盯着老太太,听她继续说道:“可有回院子里的小丫鬟摔碎了我那个如意八宝瓶,我问她们几个,怎么处置。若是你这个主母,你怎得处置?”
石氏眉头微皱,回道:“定是罚了月例,去洗衣房去当差”陈老太太笑出了声,继续说:“几个丫头有说小错可饶,也有说要小惩大诫。倒是沁儿,只她一人去问那个丫鬟,为何失手摔碎了,可是有什么心事,这才知晓那丫鬟家里老母亲已病了数日,家中弟弟也摔断了腿。为了赚几个铜板,夜里偷偷打络子托人去卖,日夜没得休息。”
“沁儿一贯是个心善的,可这个心善恰恰毫无用处啊。”石氏听到此拔高了声音,打断老太太的话。
陈老太太也不恼,继续说:“沁儿偏偏罚了这个丫鬟的月例,又支了她两年的银子,打发她去了底下洗衣房打杂,却又让人喊了大夫去看她的老母亲跟弟弟。”
“赏罚分明,不严苛下人、又不会一味的心善,单单这条,就胜过其他几个”陈老太太言尽于此,深深的看了一眼石氏。
只这一眼,石氏心灰意冷,倒是知晓这事就铁板钉钉的定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