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骗医生说家人都不在身边,医生才和我说实话,我谁都没告诉,前几天孙女喊我过来,我想都没想,就同意了。”老人继续和凃凃聊着,“以前她就提出过,但我说住不习惯,其实怕影响她工作。但这次我答应了,怕以后没机会了。”
凃凃一时语塞,但她知道,老人一定很幸福,她一直被爱包围着,所以才这样为每一个人着想,在发展如此快速的当今社会,子女都忙于工作,很少照顾到老人,更何况是隔着一代的孙女孙子了,但眼前的这位老人,却得到了孙女的偏爱,每句话提到孙女的时候,她都掩饰不住喜悦。
老人模糊的记得孙女小区的名字,凃凃带着老人找到了附近的派出所,提供了信息,希望警察能帮忙,果然,还没等凃凃多解释,一个值班民警就走过来,说到,“您孙女,几个小时前跑到这来求助,我这有联系方式,这就给你们联系。”
上天似乎并没有怎么为难这位老人。
一个女孩跑着赶到了派出所,满脸的焦急和疲惫,一下把奶奶拥入了怀里,哭起来,竟然没有一句指责和质问。
凃凃悄悄的走出了派出所,但就在要上车的时候,女孩跑出来,
“姐,谢谢你!”
“好好照顾奶奶,她很爱你。”凃凃笑了,女孩也笑了。
凃凃有些感动,眼泪夺眶而出,她很羡慕这个女孩,舟车劳顿,历尽坎坷,她爱的奶奶带着满满的爱过来和她的爱相遇,真好。她多希望自己也有这样的机会。
最近一次去看望奶奶已是两年前的事,在老家的一个大大的山坡上,那里是一切故事的开始,那座山坡,东西环山,站在上面视野辽阔,风景独好,那里住着凃凃的奶奶和她不曾会过面的爷爷。关于爷爷和奶奶的故事没知道多少,小孩子向来不会对超出认知的东西保有耐心。
曾生活在那里的凃凃,还是一个天真烂漫又淘气的小孩子,每天喜欢藏在奶奶的怀里。
走过这条路,翻过那座山,山外还环绕着几座山,就是在那群山的凹谷里,坐落着一个不知道存续多少年的村庄,村庄不大,只住着二十几户的人家,依山傍水,过着靠山吃水,忙碌而又简单的生活。那里大自然最多的馈赠就是数不完的石头和永远也吹不尽的黑土。多年以后,最让凃凃怀念的,就是那无穷无尽给奶奶当盖被的黑土,只要有它在,奶奶就不会被风吹到,也不会被雨淋到。
凃凃永远无法忘记发生在那个村庄的点滴,那里有她和奶奶的故事。
外面狂风大作,生气的风婆婆喊着号子,毫无顾忌的发着彪。的确,屋里的小娃娃们放了学全都猫在了家里的热炕上,但这天爸爸妈妈都不在,微黄陈旧的五十度灯泡撒下的光增添了几分古怪的色彩,凃凃不自觉的钻进了奶奶的怀里。屋子里好静,静的就仿似置身于狂风中,除了风声什么动静也没有。过了一会,外面突然有哭声,凃凃好奇的站起来要冲向门口,奶奶突然拉住她,:“别出去,小心外面有东西。”这句话,给本就不正常的夜增添了几分阴森。凃凃心咚咚咚的加速跳了起来,然后重新钻进奶奶怀里。
“奶奶,今天我要和你睡在一个被窝里……”
已经很晚了,爸爸妈妈回来后似乎在议论着什么,他们走到奶奶屋里。
“送完了?”奶**都没抬。
“送完了,刚送完。”
“走的情愿不?我这一把老骨头,外面的大风吹着,出不去,本该去送一送这个老妹子的……”说着奶奶用她的袄袖子擦了擦她那看着有些干瘪的眼睛,袖口湿了,随后,又抽泣起来。
“娘,看你,怎么又哭了,婶子走的时候很情愿,没出什么岔子,送她走,她就骑着牛去那边了,你不用太过伤心,她也没什么遗愿了。”
那里有个习俗,过世的老人,女的要骑牛,男的要骑马,然后才能到达西天。
“哎,就是觉着这人呐,说没就没了,我们这几个老东西,没剩几个了,也快轮到我了。”
“行了娘,你可别瞎寻思了,婶子走的早,是她没福气,到那边也该享福了。赶紧睡觉吧,时候不早了。”
“你们睡去吧,明天早晨别忘了让凃凃他们起来背诵课文儿,今个晚上,说啥也不学了,说是害怕。”
“知道了,这个小东西就是不爱学习,还找各种借口。”妈妈假装生气,看了凃凃一眼,然后回到了东屋去收拾东西,准备睡觉,这一天,的确够累的。
“奶奶,你咋哭了?”妈妈走后,凃凃悄悄地从被窝探出脑袋,其实她早就醒了,看着奶奶眼睛红红的,伸出小手去抚*******奶没事,就是眼睛进了眼睫毛。人老了,眼睛里经常进东西。”说完拍着凃凃让她好好睡觉。
那天晚上,爸爸妈妈去给同村的一位老人送盘缠,所有的亲临好友一起送她去往西方极乐。
那个场景是凃凃关于奶奶最早的完整记忆。
在那个村子里,年代分界特别明显,奶奶那一代人是村里最老的一辈,二十几户人家,七八个老人,一个,一个的离开。听长辈说,那里曾是闯关东时期才开辟的一个村落,有人到达后,在山脚下开了荒,垦了地,落了脚。慢慢地,由几个人变成了几家人,又变成了几十户。一代又一代的就算彻底扎根在了那,但谁都不知道这根到底有多长,也从未去探究过,似乎一切只是听说。但可以确定的是,那里有山有水有乡亲,浓浓的乡土气息,如果没在那生活过,你就永远无法知道那种乡土到底散发着怎样的芳香,让多年后的游子们痴迷、沉醉又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