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无衣一抬眼就撞见杜仲眉眼急切,仿佛自己谁死一般大声疾呼,终于忍住了脑子里残余的昏沉疼痛,勉力一笑,两个笑涡露在空气之中。
“杜仲师兄,我没事的。”
只是脱力了,加上大脑过负,实在头疼欲裂,才会看上去格外惨烈。
七天的时间只够让她和那枚虎符和平相处,却不代表彻底接纳,她还有得功夫磨,彻底融合以后,虎符不过自己脑海中的一部功法而已。
杜仲把了脉又探过额头这才舒了一口气,好歹也是自己养了三年的孩子,如今才离了自己眼皮子十几天就这样凄惨的回来了,他自然心急如焚。
即便查出只是脱力了杜仲还是有些怨眼前杵着的这位大能,无奈他在延铮眼里估摸着也不过蚂蚁一般。只得小声抱怨了无衣几句。
“便是小师妹专心修炼也不能这般操之过急呀,以后你自己且小心着,怎么才离了我几日你就连自己都照顾不好了。”
话一说完他又迅速醒悟过来,小师妹也只是个七岁的孩子而已。
一盏浓浓的灵参液灌了下去,高无衣总算有了力气。
“知道啦师兄,我会注意的。”
她从塌上跳下来,看了眼站在那八风不动气势逼人的师父,长叹了一口气,一时相对无言。
延铮从直勾勾盯着一处的状态之中回过神来,“你要在这儿留一天吗?”
高无衣看了一眼眉头蹙得能夹死苍蝇的杜仲一眼,又看了看神游天外的延铮,只觉得这辈子的气都要在这里叹完了。
她只是一只什么都不知道的小老虎而已,小老虎能做错什么呢。
“今日就算了,师父我要闭关几日,师兄我过些时日再来找你。“
她没说自己为何要闭关,延铮却懂了,他冲杜仲略略颔首,“我带我的小徒弟走了,之后自会放她来见你。”
杜仲却喊住要走的两人,转身去橱柜里翻出一个玉瓶递给高无衣,“这是辟谷丹,我独独加了些甘草和山楂,内料也是百年的灵薯之类,本就是给你和许轶单独炼的,比寻常辟谷丹好吃许多,以后闭关不至于脱力饿着。”
无衣接过辟谷丹,一时竟然也说不出什么话,低低应了一声,只觉得有些生愧,不过相处三年的师兄竟也这般记挂她。
走到门口之时又回头冲杜仲笑笑,“师兄,等着我以后找些好药材给你炼丹。”
杜仲是个丹修,平素是极刻苦的,也有天分,她知道对他而言没有比药材更珍贵的了。
他应了句好,终于不再皱眉,笑着冲她挥挥手。
延铮将人带回禁地的竹林里,意有所指地说了句,“倒是个实心肠。”
无衣听明白了,在说杜仲,也在说自己。
延铮领她至千刚竹和风影竹混栽的一处,抬手设下了结界,额外放了一丝神识在其中,“你放心闭关修炼吧,若有异常我自会知晓。”
无衣点点头,“多谢师父,今日让师父担心了。”
大手随意揉了揉无衣不知何时散落的头发,手感极好,惹得延铮又多摸了一下,“不妨事,我是你的师父,你对一切都不必介意。好好修炼吧,抱虚守静。”
“是!”
小小的身影盘坐在竹林之间,察觉到延铮的气息消失之后骤然闷哼一声,微蹙的眉心浮现一枚金印,映衬得原本年幼的面孔多出一份不容亵渎的神圣。
无衣强撑了一口气,神识骤然施力,帮着还四散着的字归拢,在参楼那七日里她大概知道了,乾元真经之中每一个字都散逸出来在自己的神识里必要逡巡一圈才归拢,如今只剩十几个字眼还在虎符之外。
抱虚守静,无衣忍着剜肉一般的痛楚,终于放弃强迫,静静随着每一个字眼在她识海里遨游,不知不觉之间她的神识已经比先前强出许多。
慢刀凌迟,不过如此。
待最后一字缩回虎符之中,无衣长舒了一口气,从此刻开始,混元真经便和她神魂相接,不分彼此了。
她掏出杜仲给的玉瓶,倒出一粒辟谷丹塞进嘴里,这还是她头一回吃辟谷丹,倒有点像是酸甜的山楂丸子,只是密度极大,还怪硬的。
甫一吞入腹中,原本略有空虚的胃顿时饱足起来,却并非饱食一餐的饱腹感,只是失去了饿感一般,叫人忽略了自己五脏府,不至于在修行之中受干扰。
她又重新闭上眼睛端正坐起来,从识海之中调出了混元真经。
如今她却只能看到第一卷,想必有修为限制,而她此前所受的痛楚多是因为自己修为尚浅,神识不足够支撑才致她受苦许久。
第一卷,鸿猎。
鸿,大也,意为远大广博。
高无衣静静在心里一字一句念着经卷,无知无觉间,周身的灵力漩涡越来越大,越来越高,无数灵气席卷而来,带着散落的竹叶,小小的身躯不知饱足地吸收着灵气。
竹林间风卷竹叶的动静比寻常更大了些,不止是竹林间的灵气,湖上,山间的灵气皆挣脱束缚呼啸而来,夹杂着广博天地的气息。
此时无衣额间的金印光芒大盛,似乎在一同疯狂吸收着灵力,灵气在体内自觉运行着周天,丹田之中的莲子与金印遥遥共感。
如此风转叶鸣,不知疲倦,竟也不知日升日落,足足待绿叶渐枯方止。
修真无岁月,枯荣亦不知。
高无衣睁开眼睛,足足七个月过去,她察觉出来再坐下去自己的修为和混元真经也再无进益,她需要真正开始鸿猎才是。
时值秋日里,天高云淡,高无衣踏出结界,第一时间惊动了延铮。
延铮草草一观,便发觉自家小弟子如今修为与筑基中期仅仅一步之遥,只是这一步之遥,也有一个坎儿。
男人眉眼舒展,伸手摸了摸小弟子的乌发,“走罢,坐了这么长时日,也该动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