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那盏越来越暗的油灯,想起王樾七分假三分真的话,辛夷终于明白,每一个人来到你生命里自有他的意义,人最难得的就是学会怎么平静地面对离别,然而这世上最吊诡之处在于,当你试图学会平静地接受离别时,那个人早已经住在你心里,再也不会离开了。
一路快马加鞭,卢有心不舍昼夜一路狂奔,跑到龙州渔溪司平驿堡,这里是龙州宣抚使薛忠义的封地范围。
远离了王玺的势力范围,卢有心这才稍稍安下心来,来到一家简朴的客栈门前,准备在这儿住下休息休息,吃点东西,垫垫饿得空瘪的肚子。
“客官,您是打尖还是住店呢?”在跑堂热情的招呼引领下,卢有心将那匹从章郎中那里牵来的棕马拴在客栈后院的马厩里,随跑堂一同进了客栈大堂。
那天卢有心直接从章郎中的医馆跑出来,以后的路还不知道怎么走,能节约一点是一点。卢有心拖着疲惫的声音,对跑堂说:“小哥,给我一间普通下房,再来一碗素汤面吧。”
跑堂看着卢有心,笑嘻嘻地极力推荐道:“这位小兄弟您气宇轩昂,细皮嫩肉,下房肯定住不习惯。要不我还是带您去看看上房吧,保证令客官您满意!”
“不了,不了,住普通下房就可以了。你还是先给我弄一碗素汤面吧。”卢有心的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
跑堂嫌弃地白了卢有心一眼,不一会儿从厨房端出来一碗素汤面。狼吞虎咽的卢有心把一碗素汤面吃得精光,连面汤也喝了个底朝天。吃完面后,跑堂让卢有心把住店的押金付了。
卢有心站在虎背熊腰的客栈掌柜面前,愣住了。他在衣服里到处摸来摸去,摸了许久竟从身上摸不出一个子儿来!
卢有心这才想起,那日他在箭楼山赖子湾装死保命时,王家的家丁吉瑞趁机将他身上的财物洗劫得一干二净,分了一半财物给另一个家丁吉福。
捉襟见肘的卢有心面露尴尬之色,这该如何是好啊?
正当卢有心一筹莫展的时候,掌柜看出了他的难堪,不由得皱起眉毛,说话阴阳怪气:“这位客官,您该不会是要告诉我,您出门忘了带银子了吧?您刚刚可是才吃了一碗面,这么点儿面钱,您再怎么也得结了吧?”
卢有心脸上露出窘态,说话结巴起来:“那个……掌柜,是这样的……我出门比较匆忙,忘了带随身的银两……您看能不能……能不能让我给您画幅画,抵了这一碗面钱?”
“又是一个出门匆忙,忘记带银子的!想吃白食啊?”掌柜一脸横肉,对跑堂怪里怪气地说,“你说咱们客栈是流年不利还是咋的,怎么今年这么多吃白食的,都欺负到他爷爷头上来了!今天挺新鲜,画画抵饭钱,可咱这店又不是卖文玩字画的,要这些东西做啥?”
看着恶狠狠的掌柜,再看看跑堂把拳头捏得紧紧的,卢有心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以他现在还未康愈的虚弱身子,怕是挨不了几拳,急忙解释道:“掌柜,我的字画还是能卖几个钱的。您相信我,我绝不是要来吃白食的!”
掌柜斜眯着眼睛,对卢有心揶揄道:“你报个名号给我们听听呢,我看到底有多值钱!”
在当今宫廷绘画与浙派盛行的画坛,卢有心的绘画风格继承和发扬了南宋院体画风,工写结合,笔墨洗练奔放,造型传神生动。卢有心的笔下,花鸟精丽,水石粗健,妍丽典雅,灵动活泼,自成一派。卢有心在京师年轻一代的画师中颇有名望,名声在外。若是以前,卢有心大可骄傲地报上自己的名号,只要懂行的,一般都多少听过他的大名。但现在卢有心正在亡命天涯,若是报上他的名号,不就等于是自投罗网,死路一条吗?
落地凤凰不如鸡,卢有心半晌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只是不断重复着:“我……我……”
“你是谁呀你是?”掌柜鄙夷地盯着卢有心。
正当尴尬的卢有心万般无奈之际,不远处传来了一个雄浑有力的声音:“掌柜,这位小兄弟的饭钱和房钱,我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