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的气氛诡异而紧张,诱发出一种不安的惆怅和忐忑的恐慌。
唐晚星用哭红的眼睛死死盯着王樾,盯得王樾浑身上下毛骨悚然。王樾知道唐晚星心里有恨,担心唐晚星此刻告诉王玺和王鉴,他勾引赵巧莲的真相。要是在这种情况下火上浇一把油,王樾就真的只有死路一条了。
唐晚星用辛夷递的手绢擦了擦眼泪,毕恭毕敬地跪在王玺面前,哀求道:“父亲大人,请您网开一面,饶恕我夫君一命吧!夫君犯下今日的弥天大错,都是我的过错。怪只怪我平日待他刻薄、强势凶悍、蛮横不讲理,这才一步一步把他推入别人的怀抱,埋下今日的祸根。父亲大人您若执意要罚,就罚我一个人吧,我愿意代替夫君受到任何处罚!晚星不敢有什么怨言,只有一个请求,希望父亲大人您能够放我夫君一条生路,我实在是不忍心让我的两个孩儿这么小就没了爹,桥儿和株儿还等着夫君抚养他们长大成人……”
王玺垂着眼眸,心疼得刀绞一般,老泪纵横在脸上,划出一道道伤痕。
辛夷见状,急忙跪下,重重地给王玺磕了一个响头,含着泪对王玺说:“父亲大人,辛夷求求您饶樾哥哥和巧莲嫂嫂一命吧!他们的确一时糊涂,犯下了这等令我们王氏族人蒙羞之事。但家丑不可外扬,若是父亲大人您真的处决了他们,只怕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千传万,到时候闹得满城风雨,人尽皆知,岂不是让我们整个王氏一族无颜面对龙州宁武司百姓吗?我们今后又有何面目示人啊!我们本来是兄妹六人,坦哥哥已经去了,如今只剩下我们兄妹五人,若父亲大人您还要将樾哥哥和巧莲嫂嫂浸猪笼,那今后王家的人丁会更加凋零,辛夷再也无法承受失去骨肉至亲之痛了,辛夷相信父亲大人您也无法承受吧?不如您就以棘刑处罚樾哥哥,再罚他闭门思过,让他以后和巧莲嫂嫂不再来往吧。辛夷相信他们经过此番教训,一定会痛改前非,不再犯错!”
辛夷的话音刚落,王玺还未表态,沉默良久的赵巧莲无力地依靠着墙壁,身子慢慢滑下抱住膝盖,把脸埋进阴影里,肩膀微微颤抖,缓缓开口:“大公子,你把我休了吧,我对不起你……把我休了,你重新再娶一位贤良淑德的夫人吧,我配不上你……”
“来人啊,笔墨伺候,我要写休书!”气头上的王鉴吩咐下人准备笔墨纸砚,寥寥几笔就写好了休书。
休书上面赫然写着:立书人王鉴,系龙州宁武司人,凭媒娉定赵氏为妻,岂期过门之后,本妇口多言,正合七出之条,因念夫妻之情,不忍明言,情愿退回本宗,听凭改嫁,并无异言,休书是实。
赵巧莲不识多少字,王鉴念给赵巧莲听后,赵巧莲吃惊地看着王鉴:“你为什么不按照事实来写?”
王鉴依旧冷若冰霜,话语里多了一分温情:“你我毕竟夫妻一场,一日夫妻百日恩。是我对不起你在先,你现在做出这种事,是在有意报复我,对吧?我多少还是能理解你的心态,这也算是一种报应吧。可是冤冤相报何时了,我想通了,若是真要把你们这对狗男女浸猪笼,不仅仅是我王鉴一人以后抬不起头,我们整个王氏一族也会跟着蒙羞。事到如今,与其让你和你的奸夫一起生死相随,做一对鬼鸳鸯,不如放你一条生路,休了你。让你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让你和你的奸夫此生不复相见。”
发酵的思绪在赵巧莲的身体里四处乱窜,似在找一个出口。那些无法说出口的话,盘踞在赵巧莲的五脏六腑,怎么也消化不了。夜风乍起,从大开着的房门迎面扑来,她听到了风的呼唤,她知道一切都会消散在风中。
见王鉴松了口,二夫人曹鸢娘擦了擦滚下面颊的泪珠,对王玺继续哀求道:“老爷,您看!鉴儿都已经不想要樾儿和赵氏的性命了,也休了赵氏了。您是不是可以饶恕樾儿,放樾儿一条生路,让樾儿改过自新,重新做人了?”
“来人,拿棘条来!给我把王樾绑在长条凳上,重重打十棘!”王玺紧皱眉头,喉咙里的愤怒如同呛人的浓烟,“休书已经写好,立刻把赵氏驱逐出我王土司府,永世不得再踏进半步!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任何人不得外传,对外就宣称赵氏因口多言被休。若是谁在外面传出了什么风言风语,休怪我王玺不客气!把王樾调遣各营的令牌收了,收回他的治兵、监政之权!以后王樾就随其生母曹氏,天天长伴青灯古佛,潜心修佛赎罪,没有我的命令不得踏出王土司府半步!若是再作奸犯科,就褫夺其王氏土司庶次子身份,贬为庶人,死后不得入我王氏祖坟!”
王玺的话音刚落,王樾、二夫人瘫坐在地上,如同一只脚已经踏入鬼门关,一条命早已去了一半,另外半条命还在苟延残喘。
家丁们搬来一张宽大的木头条凳,剥掉王樾的外衣,只把中衣给王樾留在身上。家丁们将面如土色的王樾四肢牢牢捆绑在条凳的四条腿上。家丁吉喜抱来了十根棘条,双手交给王玺。对王樾太过失望的王玺不想亲自动手,命吉喜行刑便是。
一鞭鞭棘条重重地打在王樾身上,一股剧烈的疼痛油然而生,刺激着王樾的神经,像是被千万把灼热的利刀刺着,一股绞心的痛苦遍布全身。痛楚潮水一般朝他涌来,一波又一波,绵延不断。疼痛实在难忍,王樾凄惨的叫声在整个房间内回荡,听得人心里难受。王樾一脸惨白,豆大的汗珠滴落下来,落到地上,融入地砖缝里。
被打得快睁不开眼的王樾,恍惚之间觉得这一幕竟是那样熟悉,像曾经和现在同时交织倒映,只是改变了情境里的主角而已。
几日之后,龙州宣抚司佥事衙门的后堂。
徐公支开所有衙役,向无精打采的王玺问道:“王土司大人,您近来何故这般没精神,可是二公子的缘故?属下看二公子好几天都没来佥事衙门了。”
“唉,逆子啊,逆子啊……原本家丑不可外扬,徐公你也不是什么外人,我就将此事告知你吧,正好也听听你的意见。还请徐公保密,毕竟此等丑事令我王家抬不起头啊!”王玺长叹一口气,将王樾和赵巧莲私通之事告知徐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