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藨,又称莓儿、白泡儿,是龙州的特色高山野果,形似草莓。白藨在春末夏初之际成熟,只生长于海拔较高的山坡草地或沟边林下。白藨成熟后香味浓郁,爽口过瘾。每年一到白藨成熟的季节,漫山遍野成熟的白藨甚为壮观,龙州的百姓都被这大自然馈赠的美味所吸引,自发到山上采摘白藨,蔚然成风。
辛夷想出门摘白藨,早早起床梳妆打扮,特来请示王玺。
王玺笑了笑:“你就带两个婢女去,我可不放心啊!都是女孩子,万一遇到猖狂之徒,你们三个女子手无缚鸡之力,如何是好?你可是为父最宝贝的掌上明珠呀。”
辛夷瘪了瘪小嘴,拉扯着王玺的衣袖,带着几分祈求的味道:“孩儿就是想去嘛!再不去,白藨可都被别人采摘光了!父亲大人,您就让孩儿去吧……”
辛夷的甜言软语若清泉碧溪流淌,听在耳间是叮咚清新,敲在心弦则让人怜爱。除开木槿、木棉两个已出嫁的女儿,辛夷是唯一留在王玺身边的女儿,又是年纪最小的孩子,王玺自是疼爱有加。
王玺只好依着辛夷:“好吧,好吧,依了你了,不然你又要说为父偏心。可惜府里的几个家丁,我今日安排他们都去两岔河了,让他们帮钟老伯的房子翻瓦去了。钟老伯的腿是当年为修蟠龙坝到江油关的官道摔瘸的,他为咱们宁武司做了贡献,生活中又行动不便,应当尽量多关照他。家丁们都不在,你实在要去,就去看看你哪位兄长有空陪你同去吧,如此为父方才放心。”
“太好了,辛夷谢过父亲大人!”辛夷两只圆亮的眼睛似两盏放光的小灯笼,欢喜地找她的兄长们去了。
“该找谁陪我去呢?”辛夷思索着,“鉴哥哥、樾哥哥肯定在忙宁武司的政务,济哥哥估计到正南山上练剑去了,焕哥哥说不定在徐公那里请教书法。看来只有去找坦哥哥了,他也喜欢吃白藨,一定愿意陪我去。”
辛夷一想到王坦拖着臃肿的膏人之体,费力地弓着身子采摘白藨的滑稽模样,捂嘴一笑,很快来到王坦的房间外。
“坦哥哥,你起床了吗?”辛夷敲了敲门,见屋内半晌没有应答,朝着屋内连声问道。
见屋内没有回应,辛夷继续敲门。婢女杏雨迎面走来,端着一盆水。杏雨向辛夷问安:“辛夷小姐,恭请福安!”
辛夷正好问问她:“杏雨,坦哥哥是还没起床,还是已经出门了呢?”
“回辛夷小姐的话,五公子还未吩咐打水梳洗,应是还未起床吧。”杏雨回话道。
“那你这水是打给谁的呀?”辛夷有点好奇。
杏雨眉头紧蹙:“不知怎么回事,昨夜三更四公子突发不适,胸闷心悸、痉挛口渴、恶心呕吐、腹痛腹泻,今早二公子也开始腹痛腹泻。我和敛秋忙活一早上了,晴雪去请章郎中了,还没见回来。”
“啊?”辛夷瞪大眼睛,轻咬朱唇,“樾哥哥和焕哥哥怎么回事啊?莫非是吃坏了什么东西?我去看看他们!”
辛夷和杏雨快步向王焕的房间走去,本来想去采摘白藨的辛夷顿时兴致全无,一心只担忧两位兄长的病情。
在去王焕房间的路上,辛夷碰到了徐公。进士出身的徐公名叫徐昌田,字章远,是龙州宣抚司佥事衙门的师爷,也是王玺几个孩子的私塾先生,与王家素来交好,王家人都尊称他为“徐公”。见今日约好教王焕书法的时辰已过,王焕迟迟未到,徐公猜测是王焕偷懒,便主动到王土司府找他。
一走进王焕的房间,就看见雕花架子床上,穿着中衣的王焕一只手牢牢攥着被子,另一只手紧紧捂着肚子,脸上迸沁着冷汗,整个身体不住地抽搐。王焕原本红扑扑的脸如一张雪白的纸,毫无光彩。王焕捂住肚子在床上拼命翻滚,被褥乱成一团,好似经过一场恶斗。他脸上扭曲的筋肉麻花般拧作一团,额上因疼痛挤出的皱纹,山丘似的突起,像是干燥的土地露出狰狞的裂痕。
看着王焕痛苦难耐,徐公赶紧劝他好好休养:“四公子,你好生将息,待病好后,老夫再教你书法。”
辛夷本想问问王焕到底怎么了,或是说几句安慰的话,千言万语挂在嘴边竟一时凝噎,只能轻唤一声:“焕哥哥……”
王焕疼得说不出话,听到徐公和辛夷的声音,痛苦地点了下头。
“告诉父亲大人了吗?章郎中什么时候到啊?”辛夷催问身旁的杏雨。
“回辛夷小姐,素竹已经去找老爷了。”杏雨答道。
“我们再去看看樾哥哥吧。”辛夷对杏雨吩咐道。
辛夷、徐公、杏雨三步并作两步,走向王樾的房间。在王樾的房间门口,三人与匆匆赶来的王玺、素竹撞了个正着。
卧房里的王樾穿着墨色曳撒,露出银色镂空祥云纹饰镶边,如意鎏金束发冠下的发丝凌乱不堪,双手捂着肚子,在床上翻来覆去,嘴里吱吱呜呜地发出撕心裂肺的叫声。仿佛一览无云的晴空中,突然撕破了一道口子,霎时黑暗如同一把尖刀,毫不留情地刺进王樾的心脾。
“樾哥哥,你和焕哥哥到底怎么了?”辛夷心急如焚。
王玺心疼地问:“樾儿,你和焕儿是吃了什么东西,吃坏了肚子吗?”
“四弟也是腹痛难忍?”王樾来不及向王玺问安,忍着绞痛袭击,右手死死抵在小腹上,加重力道揉着,“莫非是我们昨夜都吃过御赐的宫廷果脯所致?”
“就是为父从京师带回的那几盒张太后御赐的宫廷果脯?”王玺倒抽一口冷气。
辛夷呆住了,瞪大眼睛嘟囔道:“父亲大人赠与辛夷的宫廷果脯,辛夷一直都舍不得吃,还说什么时候和母亲大人一起吃呢!”
徐公皱了皱眉,表情凝重,意味深长地说:“这件事似乎不简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