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长毛怪物全身毛发竖起,四蹄生风,敏捷如豹,在月下如同闪电,身形闪过之处只有虚影,枯荣接连扑空。
枯荣有些懊恼,之前轻功不如崇盛,现在身法又跟不上这怪物,难道是自己懈怠了修行所致?
一怒之下,枯荣背后银龙枪尖飞出,化作银色长龙,飞索一般卷住了那怪物逃逸的路线。
那黑毛怪物见无可逃避,一跃而起,伸出前爪想要抓住银龙枪尖,半尺长的爪尖与银龙枪相接的一瞬,鲜血喷涌,爪尖碎了一地,银龙枪尖也息了神威,安静的插在地上。
怪物接连遭受重创,凄惨的嚎叫着,鲜血洒了一地,疯狂的逃亡。
那速度比之前快了不止一倍。数十个胆大的村民拿着火把围成人墙,驱赶着怪物。
眼见枯荣追不上那怪物的身形,崇盛当下锁定怪物的虚影,扔出怀中折扇。
折扇迎面而来,怪物正想回头躲避,崇盛的身形已在它身后,怪物逃窜不及,被崇盛重重的踩在了脚下。怪物拼尽全力挣扎,却无法从崇盛脚下逃脱,悲戚的长鸣,那声音如病狼,又如婴孩。
“道友法力无边,终于抓住了旱魃!”王道士收起长剑,满脸堆笑的对着崇盛说道。
“是啊!是啊!道长你终于把这畜生制服了!”李保长推开众人,拍了拍土向崇盛陪笑道。
“道友既然制服了旱魃,还请道友除了这妖孽!功德无量。”
崇盛原本也想手刃了这怪物,但是听到怪物那异常悲戚的哀嚎,心中不知怎地突然生了恻隐之心。
枯荣以为崇盛有碍身份,不想沾了血,于是拔出短匕想要替崇盛除了这怪物。
“求你们饶了他!他不是旱魃,也不是畜生,他是人!”一直在哭泣的妇人突然大声喊道。
“人?”崇盛大惊之下,控住怪物背上穴道,将长毛怪物正面翻了过来。
果然是一张人的脸,粗糙的不能再粗糙,狼一般发亮的双眼死死的瞪着崇盛,两颗过长的虎牙,撑开了嘴唇,里面全是污血。
“求你们放了他,他还是个孩子!”妇人哭着跪了下来。
“我就说村里怎么会又出现魃怪,果然是那孽种!”李保长说着不屑的啐了一口。
“你说这是个孩子?”崇盛仔细的打量着怪物,这怪物约十来岁孩子的身形,全身都是老茧和疤痕。前肢畸形发育异常健硕,后肢短小弯曲,身上裹着几片破布,长发包裹着全身,几乎托到了地上,手脚的指甲异常厚长,此刻刀伤处正在流血。
“他是我的外甥。是我害了他。”妇人跪在地上痛哭着。
“道友,你别听着妖妇胡说,快杀了这旱魃!”王道士着急的对崇盛说道。
“你闭嘴!妇人,如果是你外甥,为何变成了这副样子?”崇盛大声的呵斥王道士,王道士歪过头去不敢再吱声。
“我丈夫的堂姐天生有月蚀病,村子里一直把她当做妖物。后来堂姐未婚而孕,也不说孩子的生父是谁,就把孩子生了下来。十年前,这孩子不满两岁,村子里生了旱灾,王道士和李保长说我丈夫的堂姐是白毛怪,是女魃,只有吃了她的肉,旱灾才可消除。村子里人把堂姐分吃了后,到处找这孩子要把他也吃了。我一个弱妇人,无能为力之下,只好把这孩子丢到了后山。”
妇人说到这里,那孩子突然悲鸣起来:“啊呜,啊呜。”崇盛赶紧替孩子止住了血。
“我原以为这孩子死在了后山,直到前些年我丈夫上山打柴,发现狼群中多了一个毛孩子,才知道原来他没死,跟狼混在了一起。我丈夫试着接近他,他也不说话,好像还认得我丈夫。从那之后我们夫妇便经常去山上看他,那些狼从不咬我们,每次我们看完孩子,狼群便带着他走了。”妇人泣不成声。
“这几年,这孩子大了,经常偷偷跑山下来看我们,还给我们带一些肉。有一回他被村里的人看到了,人们便说他是旱魃,追着打他,那之后他就开始袭击村子里的牲畜。”
“你胡说!这畜生不止袭击牲畜,还吃人。我亲眼看着他在河边吃了王寡妇家的二丫头。”
“我没胡说,王寡妇家的二丫头是淹死之后才被他吃掉的,这孩子从来没有主动袭击过村民。要说吃人,难道你没吃过吗?”妇人反问之下,说话的村民哑口无言。
“是你们!把这孩子生生逼成了一头狼,而狼却养育了他,你们连禽兽都不如!”妇人指着围观的村民骂道。
“苍天!这便是人世吗?”崇盛悲愤至极,仰天长啸。
一道霹雳划过长空,暴雨倾盆而下。
“道友,即便是人,这怪物也已非我族类,赶紧杀了他,免除后患!”王道士对着崇盛说道。
崇盛全身都在颤抖,他捏紧了拳头。
“道长,难道你要庇护这怪物?来呀!杀掉这怪物者,赏银五十两。”暴雨中李保长大喊一声,那些村民瞬间来了劲,举起了手中的刀和棍。
村民们小心翼翼的向崇盛走去,盯着躺在地上的狼孩,眼中放出光来,那种贪婪的眼神,崇盛之前见过。
“疼,疼。为,什,么?为,什,么?”暴雨倾泻,仰面而躺的狼孩,双眼空洞的望着黑云密布的夜空,嘴里吐出几个不连贯的字来。
他向何人发问?也许是问天。
所问何事?也许是问这苦难因何而起,也许是问为何他的乡亲父老想要杀他,崇盛不得而知。
崇盛环视着步步紧逼的村民,冷笑着。
“孩子,去吧!去做你想做的事!”崇盛低下头,对狼孩耳语完,解开了狼孩的穴道。
又一道惊雷落下。
狼孩猛的从地上跃起,大声的嚎叫着扑向李保长,转眼间他的尖牙就咬断了李保长那肥硕的喉,李保长还未来得及求救,便倒在了地上。
王道士惊惧之下拔出长剑劈向狼孩,狼孩灵活的躲过,登踏着王道士的左臂,借力跃起,张开嘴死死的咬住了王道士的脖子,王道士挣扎了几下,断了气。
“啊呜!啊呜!”鲜血沾满了孩子的脸,孩子踩在王道士的尸体上一个劲的嚎叫。
那是对天道的怒火,是对炼狱人世的怒火。
村民们早已逃之夭夭,暴雨浇灭了燃烧的草庐,黑夜中突然闪出几十点明亮的绿光。
“它们来接他了!”崇盛平淡的笑了笑。
看到绿光后,狼孩双手伏地,后脚蹬了一下地面,朝着绿光狂奔而去。
雨夜中的狼群悄无声息的迎了过来。为首的狼约有一人多高,通体白毛,那孩子骑在白狼身上,面无表情的看着崇盛,狼群围着崇盛几人,急速的奔走起来。
枯荣想要拔刀,崇盛摇了摇头:“犬神!”
在中土大陆的传说中,犬神是一种通灵的山精,是所有狼的王。
“啊呜!”孩子对着崇盛接连叫了几声,狼群迅速退去,白狼驮着孩子辗转数圈,突然跃起,消失在了夜色中。
“也许那白狼就是孩子的父亲。”妇人倒在雨水的泥泞中自言自语的说道。
崇盛意味深长的点了点头,从怀里拿出一锭百两官银递给妇人:“明日你便带着你儿子另找个地方生活吧。这狼孩可有名字?”
“有。他母亲叫他苍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