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后背撕心裂肺的痛意传来,我已经径直向深渊坠去,一股莫名的力量将我的魂魄向外拉扯,扯得我生疼,急急陷入了黑暗,耳边不绝棣江愤怒的啼鸣和呼呼的凛冽风声。
我想,应当是那股莫名的力量将我扯进了这副身躯罢。
我抬起手背,擦了擦挂在下巴的血滴,抬首望向疾驰而来的人影,直至他落到我的身前。
怪了,为何离得这么近,我仍然看不清他的面庞,就像是拢了一层厚厚的银灰色幕纱。
即便我不知这场祸事缘由何其起,但我能感受到战事打得天昏地暗,星辰逆转,生灵涂炭。现下,竟是只剩下我俩在这战场之上,面对面,彼此而立,你死我活。
我现今本不应认识他,但心头猝不及防冒出了个想法,觉着面前这人,本应是个飞鸾翔凤的人物。
即便看不清他的脸面,但也能看出此时他的青衣尽裂,沐浴敌血,料想此时唇色苍白,胸膛有道血痕横跨,黑血凝固。
他来到我身前也无所动作,只是静默地看着我。我惊呀地感受到了他对我其实并无杀意。遇到在这战场之上对敌人毫无杀意,也是头一遭,不过这对我来说便是天大的惊喜了,或许我可以暂停打斗,再来思考该如何处理现下的境况。
刚想有所动作,却震惊于,我竟无法操控这具身体!亦无法自由开口说话!
事实告诉了我无法接受的事情:我竟只是一缕残念附着于别人的识海中,只能见她所见。
“我”执紧弯弓转手向他的天灵劈下,他用剑抵挡“我”的进攻。
在剑身未被血粘染的地方,我终于看清了这副身躯的脸庞,虽倒映中看到了里面的人儿披头散发,全身血肉均被灵器割裂,目露凶意,但仍然能看清这副脸庞与自己现世的脸庞相似,只是比我现今更显成熟锐利些。
这是我自己,还是另一个我呢?
他一个侧身就让“我”落了空,身形转至“我”身后,左手臂横过“我”的脖子,他的胸膛便贴近“我”的后背,把“我”禁锢在他的怀中。而后一把抓住了“我”执弓的右手,猛然一用力就捏碎了“我”的手腕,弯弓落地。
还未给我回神的时间,青衣男子右持剑起,剑身反转,一剑刺进了“我”的右肩,连同他的身体一并贯穿。“我”听见了剑插进“我”和他身体骨肉分离的声音,听见了不知是“我”的还是他的心跳声,甚至似乎还感受到了他胸膛留出的温热的血,渗进“我”的伤口,浸湿了“我”的后背。
我感受不到身上伤口乃至长剑贯穿身体的疼痛,如是想着,转念忆起兄长说过,若是幻梦,便无痛感。
难道,我这是进入了九尾狐制造的幻梦境中?那九尾狐竟是做了恶诛的帮手么?
于是我点点积聚意念,强忍着一阵阵类似于灵魂剥离的抽痛,终于伴随在青衣男子喊出的一声“阿疆”中离开了这副身躯。
阿疆,亦是我的名字。
在我的灵魂飘向上空,堕入白茫前,往下看了最后一眼,那青衣男子紧紧抱着他怀中的女子,似是在女子耳边低语着,又似是在恳求着什么。如若可以忽略那把贯穿两人身体的血剑,我会觉得这是一对正在甜言蜜语的恋人。
不知为何,我的心,有点闷。
还有点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