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他还姓江。
五岁的他似懂非懂,只知点头,听话地说“好”。那是他的娘亲,他那样爱她,又那样恨她。
他被送到师父身边,她说会来接他,却再也没有出现,就像,死去了一样。
如今,他已知晓,她的的确确死去了。多么可笑,她抛弃亲子,连披麻戴孝的机会都不给他,何其凉薄,又何其狠毒。
她十年未寄一封书信,未给他添一件衣裳,却给别人甚至是仇人的痴女儿做香囊,夜夜陪她入睡。
而更讽刺的是,此时此刻,她的儿子,竟也心甘情愿地为这个女孩子舍生忘死,连自己的来意几乎都要抛之脑后了。
他不可以再这样下去,决不可以!
他要丢掉小情。
他领她步入一座神庙,人潮涌动,她却只偎在他身旁。他教她如何祈愿,说去买包鱼食,回来再跟她一起喂许愿池里的锦鲤。
他根本用不着费心想理由,只要他说,她就会信。她一向懂事,连催他快些也未曾。他勉强笑笑,转身离开。
心中有千百个声音叫嚣着,他痛得透不过气,连呼吸都是滚烫的,他知道他该径自离开,可他……竟如游魂,飘荡至一旁,真的买了包鱼食。那些刻意忽略的,带着点羞耻的愿景和期盼,在刹那间溢满他整个心房。
他躲在参天古木后,禁不住回头,看着她从平静到不安,如乱入闹市的小鹿,除了奔跑和呜咽,什么都不会。
他看着她边哭边喊“哥哥”,拖着裙子一步步往上走,绊倒了再爬起来,到最后,连抹泪都忘记了,只知道无措地环顾四周。周围人无不惊诧,却无人扶她一把或问她一句怎么了。
他的视线渐渐模糊,有什么酸楚的东西聚在鼻尖,他这一生都不曾这样难受过,像亲手攥着把尖刀,把什么东西从自己心口剜去了。
他终于难以忍受,飞身上前,将她抱个满怀。
“对不起……”
“哥哥?”
“对不起……”
“你怎么去了这么久,还以为你不要我了呢。”她极力止住呜咽,在看到他手中的鱼食时,她握住他的手,破涕为笑。她是这样好哄的姑娘。
“不会,我保证……对不起……”他只一遍遍说着对不起,好像要把一辈子的对不起一次说完似的。她是他心上的姑娘,可他竟想要丢弃她。
“对不起吗?那……没关系……”她踮起脚,装作老成的样子,拍拍他的肩,“哥哥,没关系。”
没关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