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宋通不禁看向阿史那博恒:“阿史那在想什么?”
“哎!”阿史那博恒长叹一声,又是沉默不语。
宋通也不再追问,自顾在炭火的热量中,搓着两手活动着。
阿史那博恒呆看着炭火,口中喃喃地说道:“世间一切万物,即如铁石必要投到熔炉中锻炼一般,无情而无奈。”
宋通见他有话要说,也就不再打扰。
“那时,我十二岁。”阿史那博恒话一出口,声音就已哽咽。
低下了头,高大身材的阿史那博恒,此时脸庞上,映着炭火的红光。
停了半晌,他稳定了心神,缓缓地说了下去。
只有十二岁的阿史那博恒,还没有草原上回纥商人的牛车车轮高。
冬末迎春的一个午后,阿史那博恒正和弟弟在毡帐附近,骑着马相互追逐玩耍。落在后面的弟弟不停地喊着:“哥哥,大设!慢一点,慢一点!”
虽然弟弟在自己命令下,以大设来呼喊自己,但阿史那博恒还是不耐烦地回头看着、催促着弟弟。
阿爸也说自己像他一样勇敢;而弟弟,却连阿妈都说他胆子小。这也就难怪弟弟总是像自己仰慕阿爸那样,总用崇拜的眼神看着自己。
兄弟两个正在玩得开心,忽然,阿史那博恒看见阿妈从远处跌跌撞撞地跑来。
她边哭嚎边大喊道:“阿史那博恒,快跑!”
阿史那博恒不是很喜欢这个汉化的名字,更不喜欢阿妈对他的大声吆喝,尤其是她此时变了声调的叫喊。
“让这么多人听着,真是丢人。”这样想着,阿史那博恒虽然觉得阿妈头发散乱、眼睛大睁的样子很可怖,但是想道自己可能就是未来的“突厥大设”,就小声对着瑟瑟发抖的弟弟说道:“别怕,有我呐。”
四周的人们都在惊叫着四处奔逃,阿妈也已经跑近前。她拉着兄弟二人的马缰绳,不停地,使劲地地亲吻着兄弟二人,把泪水蹭了他俩一脸。
看着母亲这悲伤、恐慌的样子,兄弟两个也不由得流泪哭泣。母子三人的泪水混在了一起。
阿妈边哭边说道:“快跑!阿史那博恒,快带着弟弟跑到南边去!”
阿史那博恒哭着不肯走,口中接连喊道:“阿妈,我阿爸在哪里?”
阿妈见他倔强地不动,立即跳起来给他一记耳光。此时的她就像草原上愤怒的母豹子,对阿史那博恒吼道:“快向南边跑!告诉唐人,就说是突厥人来了!”
“突厥人?”阿史那博恒心里纳闷,看见此时阿妈的眼里,都是惊恐和愤怒,没有阿爸眼里的那种,提到突厥人时的自豪。
望去北面,黑乎乎的箭雨开始向这边移动,阿妈哭叫着:“快带着弟弟跑!永远也不要回来了!”
“我不能丢下你们!阿妈,阿爸呢?我们一起跑啊!”阿史那博恒哭着喊道。
“你阿爸在北面山脚下抵挡突厥人,我等他过来一起去追你们!好孩子,你们快走罢!”无奈之下,阿妈只得说出实情,再跳着脚哭喊着。
“阿妈,那你跟我们一起走罢。”阿史那博恒怎么会听不出阿妈的敷衍说辞呢,哭喊道。
阿妈愤怒已极,用手拼命拍击马的后臀,对着小兄弟二人的背影,不断哭叫着:“永远不要再回来了!阿史那博恒,尤其是你!”
说到这里,几次哽咽的阿史那博恒,终于说不下去。他以手掩面,不再发声。